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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姚任祥:人人皆可传家



不久前,听一位华人朋友玲跟我抱怨儿子的学校让每名学生写一篇介绍自己民族和祖籍国的文章。“需要介绍这个国家的传统文化、地理和历史,还要对比与英国的异同。这个作业对一个小学生而言实在是太难了,我简直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从何说起。”玲说。

这不是一个特例,是身在海外的不少华人家长共同遇到的难题——不知该如何向后代传承中华文化。在伦敦的中国设计中心,我见到了一位来自台湾的母亲,她也曾因为担心子女远赴美求学而忘记自己的根在哪儿。她费尽7年心血写成一部27万字的书籍,取名为《传家》,向从小接受海外教育的两儿一女讲述中国人的生活哲学和中华古老文化的点点滴滴。

“孩子和父母之间多少会有隔阂,每一代对于上一代人的生活难免也会有几分陌生。女儿姚姚上大学那年,我选择从美国东岸开车送她到西岸就读。3天3000英里的路上,我俩独处,周围什么也没有。我终于有机会让她听听我的叮咛和嘱咐。后来发现三天时间太短,我实在无法全部讲完。”回到台湾,这位母亲决定把心中认为应该传承的文化与知识写下来,送给儿女作礼物。当书籍首次出版时,正是女儿大学毕业、大儿子年满二十周岁、小儿子高中毕业那年。




她就是被誉为台湾第一才女,集民歌手和珠宝设计师于一身的姚任祥。

出身名门


跟姚任祥交谈,你会发现她的柔声细语让人陶醉。从她的举手投足无不看出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中国女性,可姚任祥一直说自己绝不是如文字中见到的那个“完美”女人。

姚任祥的母亲是京剧大师梅兰芳的徒弟、一代青衣顾正秋,父亲是被誉为台湾统一发票之父、台湾首位财政厅厅长任显群。姚任祥从小家教严格,“没少挨过打,没少罚过跪”。母亲曾要求姚任祥莲步轻盈,一旦听到拖鞋的声音,都会被罚。

年轻时的她没有意识到传统文化的重要性,姚任祥回忆说,在中学时代曾是全班倒数第一名,“那时背诵《世说新语》,觉得那完全是个无聊的东西。”直到婚后,要教育孩子了,在复杂的家庭背景中,她才发现,传统文化的真正价值。

“有一次家族聚会,侄子会准确地叫二伯、二伯母,我念国际学校的孩子只会叫他叔叔的名字。”如今,姚任祥的孩子们在美国接受西式教育。她说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做文化上的对比,在对比的过程中,中国传统文化的美与智慧也就自然浮现出来。




写给儿女的话


全套《传家》分为春、夏、秋、冬四季,每季各自独立为册,内容都分别以《气氛生活》、《岁时节庆》、《以食为天》、《匠心手艺》、《齐家心语》和《生活札记》六个单元组成,展现日常生活中的中华文化精髓。搭配四季的风景与美食,塑造出浪漫的生活景致,为每一册书拉开序幕。

整套书里,《齐家心语》篇是这套书的骨架,字里行间不乏道理与教条,也蕴含着深厚的情感:“是身为母亲,与儿女的教育对话;身为儿女,与上一代的感恩对话;身为妻子,与先生的爱情对话”。《传家》正是以一种鲜活的方式去普及传统文化,“我以一个急切的母亲口吻去告诉孩子们,那些原本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传统。”姚任祥一度对自己的孩子们非常忧虑。

新星出版社社长谢刚也说,有时候我们在借鉴西方文明的同时,却忽略了本民族文化的根。直到最后才发现,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往往才是最珍贵的。“在我的老家山东,就有送客一定要目送客人远去的传统,我过去不明白为什么年迈的父母每次都步履蹒跚把客人送下楼,直到我一次从朋友家出来,鞋带还没有系好,再见还在嘴边,那房门就‘砰’地关上了,我内心感觉冰冷到极点。”

“那些真实的故事,在大时代戏剧化的过程中,也重叠出现在很多中国人的家庭,展现不同年代的长辈在面对苦难时的勇气和智慧。”姚任祥认为人人皆可传家,她只是抛砖引玉而已。



把外国人“噎死”


当手捧着这套书籍,它精美的版式设计和柔美的语言让我动容。据说,在简体版印刷校审时,愣是把一个大男人给看哭了。对于无论是对文字内容、图片摄影还是装帧排版,姚任祥对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视。简体版在国内印刷时,当《春》的一万套全部印完却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时,她宁愿忍痛毁掉重印,也要更多地展现中国人生活的美。

事实上,除了子女,姚任祥也希望有更多的外国人通过这套书籍了解中国的真正文明。早年曾游历多个西方国家的她知道,不少外国人对中国人的印象非常糟糕。他们认为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中国人的传统生活,他们认为在中国城看到的就是中国人的现代生活。  “我为了试验各式中国菜,在家中收藏了各式各样的锅具,就想把外国人‘噎死’。” 姚任祥似乎很不服气。

为了证明中国服饰不输给巴黎、米兰时装周上展示的品牌,在写到“中国女性服饰”的篇章时,姚任祥查阅了大量资料,将历朝历代的服饰选取23种演变,将每种服饰的领子、袖口、绑带、上衣、外挂等具体尺寸均标画出来,并请服装设计专业师生将这些衣服依照台湾名模林志玲的身材作版打样,再用现代布料缝制。感兴趣的读者还可以依照书中的尺寸去剪裁。

除此之外,她还去农家、餐馆进行采访,在台北张大千故居找张大千的女儿介绍四川泡菜,然后再回家自己做菜验证。有时同一个菜要拍七、八次照才算成功,而一些外景,仅仅为了拍一组照片来呈现就得花大量精力去搭建。

书中有一张图片唯美得令人窒息,三十只羽翼斑斓的蝴蝶在餐桌旁翩翩飞舞。姚任祥就在大树下张罗了一场“蝴蝶宴”。她用网子罩住蝴蝶放在餐盘上,请赴宴者同时掀开网罩才得以拍摄成功。“每拍一组‘厉害’的照片,我都会累倒,躺个好几天。”姚任祥如是说。




实践出真知


4大册、27万字的内容得来非常不容,为了给儿女留下实实在在的内容,姚任祥几乎尝遍了书中写出的所有内容,目的就是要让孩子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东西。

写蘑菇时,姚任祥就在家种蘑菇;写有机蔬菜,她就催先生多喝红酒,用红酒箱在屋顶阳台上种菜;写鸡蛋那会儿,她就分别找来土鸡和蛋鸡养,对比看看土鸡蛋究竟好在哪儿。

姚任祥找修电脑的师傅要来了他家的两只蛋鸡,师傅给了她两个笼子、两个毯子、一包饲料和一盏灯。师傅告诉姚任祥在什么温度该盖毯子,什么温度该把毯子取下。于是,她把两只蛋鸡养在了她家二楼。这两只吃饲料的鸡每天4点准时下蛋。

后来姚任祥又找来了一只公鸡、两只母鸡养在了她家一楼,跟6只狗生活在一起。她笑言:“我家每天都会发生鸡犬不宁、鸡飞狗跳的事情”。后来她发现,两只土母鸡一周不定时地能下10颗蛋,而两只蛋鸡每天都会准时下蛋。敲破蛋壳,牙签插在土鸡蛋的蛋黄上都是直直地“站立”,蛋液粘度非常高;而蛋鸡蛋的蛋黄是软的,无法让牙签立起。

“有一段时间我给蛋鸡吃土鸡的天然饲料,它们不爱吃,下蛋时间也不准了,还容易破壳。就像我们的小孩子,吃麦当劳成习惯。那些香酥脆软油炸的东西吃过,就不会再回去吃真实的东西。”姚任祥说。

姚任祥的女儿姚姚在看过《传家》后对妈妈说:“去年农历新年,我翻阅着《传家》中的‘火锅’篇,照着食谱去做,与外国朋友们一起分享庆祝,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围炉多么有趣。我现在也可以做得出奶奶家的炸酱面、或是小阿姨的清蒸鱼。而我自己谈食物的博客,更常常应用您书中的味觉罗盘,很好用!”



中国人的生活智慧


《传家》里的每一篇都可以看作是母亲对子女的叮咛和“唠叨”,也可以当作是长辈给晚辈讲述他们那一代人的生活体验。在书里,我清楚地记得有这么一段话,“以前的早餐豆浆店,不时听到拍桌子的声音,不明底细的人以为有人在生气呢。其实是因为以前的桌面都是用木板一片片并起来的,偏偏芝麻掉落到两片木板之间的缝隙,用手沾不起来,又舍不得那一粒香酥的芝麻,所以就用力地拍两下桌面,让芝麻从缝隙间弹跳出来。” 

台湾作家龙应台在读过之后发现,姚任祥真正要讲的却是“一粒芝麻的时代”。她说:“这套书的内容有两个层面:表面看似讲的是衣食住行、春夏秋冬,其实是生活的态度,是文化的承载,是最深刻、最鲜活、最摸得着、闻得到的声音、气息和面貌。那舍不得一粒芝麻的劈啪拍桌声,是走过荒凉和贫穷的时代烙印。一粒芝麻,一个时代。”

因此,有人评价说《传家》是生活的幸福宝典,是中华文化的智慧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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