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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在2016年6月23日举行全民公投，来决定是否继续作为成员国留在欧盟。这场公投，众所周知，早已不再是不列颠岛国的家务事，而被看作是牵动世界格局的一场大事件。局内人，旁观者抱着不同心态，看英国下一步是兴是衰，欧洲的下一步是合是散。

我从2012年至今的四年时间里，在世界各地的多座城市，从不同的受访者口中，了解到了他们对于英国举行这场公投的看法；在这里，我挑选在其中三座城市里与民众对话的经历成篇。

我自知和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无法和各大媒体报道出的民调数字在权威性上划等号，但我个人愿意相信，这样的公投既然不是第一次，也就不会是最后一次。生活在各地的受访者，他们所说的，或许是感慨，或许是预言。

塞尔维亚 斯梅代雷沃

“英国人为什么要脱欧？这样的成员国身份可以让给我们吗？” 40多岁的杰丝敏是斯梅代雷沃钢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我能和她在这座塞尔维亚北部工业城市有一面有缘，是因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到访当地，祝贺这家百年钢铁厂被中资企业收购，尝试重塑辉煌。我们聊天的这一天，距离英国举行公投，还有五天。

杰丝敏用有限的英文表达能力谈到最多的，其实不是英国人的脱欧想法，而是这些年塞尔维亚在申请加入欧盟过程中，所经历的困难。“因为科索沃争议，因为塞尔维亚的经济表现，我们一次次被布鲁塞尔拒之门外”，杰丝敏说，塞尔维亚人眼下很少有不想看到国家加入欧盟的，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塞尔维亚拥有共同市场所带来的好处，像是这个国家可以将更多的优质农产品以低关税，更具竞争力的价格，输向欧盟市场；还能提升塞尔维亚在巴尔干半岛，在中东欧地区的政治地位。

杰丝敏的想法，显然是受到塞尔维亚总理武契奇所领导的执政党影响；但毋庸置疑，塞尔维亚近些年的经济增长速度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尤其是在今年，官方已经信心满满地保证，经济增幅会稳超德国两倍多。在塞尔维亚国民看来，与中国这样的大国，还有欧盟这样的国际政治经济联盟加强合作，才是让塞尔维亚走出南联盟解体后颠沛国运的务实选择。在他们看来，与中欧两边共同结盟就是最完美的选择——塞尔维亚既能够享受到欧盟成员国的优惠，又可以被中国更加青睐，尤其是在这次习近平访问期间，两国宣布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之后。

早前在和武契奇，这位亲欧派总理一同在他的贝尔格莱德官邸共进晚餐时，他直言不讳地对我和在座的多国媒体记者表示，紧密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对于塞尔维亚来说，眼下显得格外重要。提到英国，还有英国与欧洲的关系，他说自己很欣赏英国的一些领导人，尤其是一直主张英国紧密与欧盟关系的前工党首相布莱尔。而对于现任保守党首相卡梅伦，他只字未提。

威尔士 塔尔伯特港

在距离斯梅代雷沃2500公里的塔尔博特港，这座威尔士小城里的多数人，也和斯梅代雷沃当地人的生活境况相似——不是在作为地区经济支柱的当地钢铁厂工作，就是自己的亲友家属在当地的钢铁厂工作。钢铁厂的盛衰和自己身处的小城，紧紧地连在一起。我在今年的5月，来到这座威尔士的话题小镇探访当地岌岌可危的钢铁产业。面对全球廉价钢铁倾销却无力应对，这家一样拥有百年历史的钢铁厂在今年夏天，却在过着企业历史上最严酷的寒冬期。

在对我解释为什么2000多名工人的就业岗位朝不保夕时，几乎每一个当地受访者都向我提到了欧盟因素。曾经在塔尔伯特港钢铁厂工作，后又任地区议员的塔顿认为，自己的老东家之所以缺乏市场竞争力，原因之一是英国一直以来都必须要作为成员国，服从欧盟的生产条件和销售模式的规定，而中国，俄罗斯等钢材产品输出大国却没有这方面的束缚，所以威尔士的钢铁厂，想不在这个世纪输给国际同行都难。

“对于该不该脱欧的，我们这里的人想法其实很简单”，塔顿说，这完全取决于欧盟是否愿意帮助塔尔伯特港。这种帮助不是简单地以抬高关税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拒绝与国际同行公平竞争，而是需要欧盟作为欧洲的代言人去和中国在内的竞争国家去富有智慧地协商，找到共赢的选择。“我想这个小镇上的五万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塔顿说，对于2016年英国举行的这场公投，自己和其它当地人一样，并不非常关心伦敦的政客们究竟如何拿国防以及福利等方面的利弊来游说选民。对于塔尔伯特港当地人来说，无论是脱欧派还是留欧派，谁能够最终说服欧盟帮助欧盟内各地钢铁产业找到重振机会，就是当地选民们在6月23日投票支持的一方。

英格兰 伦敦

在伦敦，我第一次为了公投话题接触当地政界人士，是在2012年的7月。在威斯敏斯特，我见到当时就在倡议英国脱欧的保守党国会下院议员巴伦；直到2016年公投举行之际，他始终都是国会脱欧派的活跃人物之一。他在当时和我见面时，就表示深信英国将在所难免地进行一场公投，来决定英欧未来的关系，同时也为英国地方经济中所面临的政策困境，打破僵局。

“面对欧洲大陆，英国其实是有三个选择——加入、退出以及像挪威或是瑞士一样，在欧盟框架外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或与欧盟内部签署自贸协定。” 巴伦向我给出他对英欧关系前景看法的这一天，距离英国首相卡梅伦正式宣布英国将举行公投的时间，其实还有3年7个月。直到2016年2月20日，英国首相卡梅伦才在唐宁街十号首相门前正式宣布，英国会在6月23号举行全民公投，来决定是否应当继续留在欧盟。

“我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在伦敦金融城工作约十年的华人移民王思佳在今年5月份接受我的访问时说，她回想起金融城里的不少同行早些年都相信英国是在用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迫使布鲁塞尔重新考虑英国在欧盟内的利益诉求，而这主要指的是金融政策的独立性和移民管制。

“但此后的事态让我越来越感到，公投不是一个笑话谈资。”王思佳以她从事的投资市场给了我更加形象地解释。在她看来，伦敦作为国际金融中心，英国作为西方发达国家，不会因为公投结果就遭致满盘倾覆的结果。因为从现实角度考虑，眼下及可预见的未来里，全球版图之上，能够在职能上替代伦敦，赶超英国的城市及国家还不多。但对于二级投资市场而言，英国从宣布要举行公投，到真的等到结果出炉这段时间里，各种不确定性因素所导致的实体产业利益的受损，会潜移默化地转嫁到一级市场。全球市场究竟需要花多长的时间来消化英国公投所带来的损失？人们或许还需要等待若干年，才能知道结果。

就在6月23日一分一秒地临近时，媒体传出消息指，有欧洲政治家誓言，“无论如何，这次绝不会让英国重现敦刻尔克大撤退的胜利景象”。

说到等待和谁胜谁负的话题，全球最大的广告传播集团WPP的总裁苏铭天（Martin Sorrell）认为，英国决心举行这场公投，从一开始就是在打一场没把握的仗。 这位有着俄罗斯、罗马尼亚和波兰移民后代背景的英国公关老手，毫不隐晦地向我透露了一段他与一位前英国高级公务员在切尔西餐叙的对话。“这位前公务员凭其工作经验向我断言，一旦英国选择离开欧盟，之后需要面对的最棘手问题不是和欧盟谈什么，而是怎么谈。因为我们英国政府的行政谈判能力和经验都不够。”苏铭天说，按照好友面授机宜的说法，一旦脱欧，英国即便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与欧盟谈判的资格，前前后后也需要花费至少十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