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波

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院长。

近日，方舟子和崔永元关于转基因食品的争论把这一话题又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转基因技术的应用是否对人体健康和环境安全造成威胁？转基因技术是否对中国食品安全有重要影响？如何看待现在国人对于转基因的争论？《华闻周刊》采访了中国转基因研究领域的权威人士、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院长、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委员罗云波教授，请他谈谈转基因食品对人们生活的影响。

《华闻周刊》：作为一位研究转基因领域的专家，您认为转基因技术发展的最新发展趋势如何？各国政府和民众分别对转基因有何认识？

罗云波：在国际上，转基因技术一直在不断发展，各国的政府都持一种积极的态度。各国的老百姓也一直有这样那样的疑问，接受的程度也不太一样。其中美国的接受程度最高，其次澳洲和南美各国接受度也都比较高，相对来说，欧洲接受度较低。但是总体上来讲，中国民众对转基因食品持比较排斥的态度，接受度比这些国家都低。此外，各国及各大国际组织也都出台了各种政策法规来规范转基因食品，比如欧盟食品安全委员会、美国食品及药品监管局(FDA)、中国农业部的网站上也有相关的政策法规。世界卫生组织(WTO)、联合国粮食与农业组织(FAO)等国际组织都对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都有明确的肯定。

所以，无论是在主流的科技界还是科学共同体及各国政府、重要的相关国际组织中，他们对转基因的态度都是积极的，这也是未来农业发展的一个方向。

《华闻周刊》：转基因技术的应用是否对人体健康和环境安全造成威胁？

罗云波：转基因技术是中性的，通过安全评价被批准允许上市销售的转基因食品对人体完全没有威胁。转基因食品对人体有害是人们先入为主的判断。转基因食品已经上市近20年，没有一例对人体健康造成损害的例子出现，而我们的传统食品天天在出问题，大家为什么对此视而不见呢？所有对转基因的指控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所以现在让大家自然选择的情况下就出现了两派僵持的局面。

美国的一些州就在是否把转基因标识在食品上进行了全民公决，而欧盟相关产品必须从始至终在标签上标出“基因改良”或“加工自某种转基因作物”的字样，食品和动物饲料任意成分中转基因含量低于0.9%时则可以不加标识。但是实际上很多转基因食品都没有高于0.9%的含量的，所以很多欧盟居民默默地吃了很多转基因食品还以为没吃。我认为这是一种比较聪明的管理办法，而中国采取的是定性定量标识，只要原料是转基因的都得标识。这就为什么中国老百姓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吃的油是转基因的。

《华闻周刊》：您认为国内民众对转基因态度如此大相径庭的深层原因是什么？

罗云波：根源在于转基因对大家来说是一个新的事物。一个新事物的出现肯定会影响到一些既有利益集团，比如一些销售有机食品和生态食品的企业，他们会对转基因食品提出质疑，甚至还有人会传播一些谣言，最典型的谣言是“美国人都是不吃转基因食品的，转基因食品都是卖给中国人的，吃了转基因食品就会断子绝孙”。所以说这些都是造成民众不相信转基因食品的原因，这些一听就是谣言。另一方面，转基因食品被妖魔化以后，政府也做了很多宣传普及工作，但是一个国家对转基因技术的接受程度和这个国家的科学素养和文化教养都有关联。尤其现在中国正处于一个转型社会，政府的公信力比较差。民众也没有能力判断到底是真是假，在遇到争议的时候都会采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总体来讲，政府还是在逐渐推动转基因技术的应用，民众的接受度也在不断提高。

《华闻周刊》：那么，中国的科学界关于转基因的态度是统一的吗？

罗云波：中国的生物科学共同体对这个问题还是比较统一的。我所说的这个 “科学共同体”指的是从事生物技术研究的、了解什么是转基因的、了解转基因技术研究的这些科学家，他们对此完全没有争议。但是中国科学界的概念很广泛，还包括物理学界、工程学界和经济学界等，现在很多对转基因提出质疑的都是一些经济学者、社会学者或者是一些和这个行业不相关的学者，这些人跨领域说话也造成了很多群众的理解误区。所以我们不能笼统地说科学界有没有共识，应该说从事生物研究的这些科学共同体毫无疑问是有共识的。

《华闻周刊》：有一种观点认为，现在生物学领域的学者在推动转基因的发展，是因为转基因的商业化是其研究的资金来源，这样的利益链条会让民众产生一些负面的联想，您怎么看？

罗云波：有一些生物学家即使不搞转基因研究，也在支持转基因技术的发展，这又怎么解释？另一方面来说，这么多的国际组织和各国政府也不可能完全被利益所绑架，他们是顺应社会发展的趋势和对人类发展有积极意义的方向考虑。现在市场上这么多食品，在现阶段无论是转基因技术开发的还是非转基因技术开发的，都可以或应该让民众自己选择，但是有一些转基因技术开发的产品却是无法选择但却是必要的，比如胰岛素的开发，现在我们糖尿病人打的胰岛素都是转基因的，没有转基因技术，很多糖尿病人就无法享受糖尿病的治疗。如果把转基因技术说成是洪水猛兽，那糖尿病人就不应该用转基因技术。

同样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转基因食品上，如果出现了全球性的粮食短缺，那么人们或许就没有选择的余地，那时，人们也许就会觉得“转基因技术是如此美好！”

《华闻周刊》：我国在研究转基因上到底处于国际上的何种水平？

罗云波：我们国家在该领域处于一个比较低的水平，而且与其他国家距离还在越拉越大，非常危险。我们自主研究的有自己知识产权的转基因食品几乎没有，完全掌握在西方的一些国家和一些大公司手里。

《华闻周刊》：有专家认为，转基因食品涉及种子转基因专利权，而我国还缺乏相应的知识产权，大批量商业化种植存在风险，因为一旦用转基因种子后，想恢复到过去传统的种植都很难，短时间内不可能培育那么多种子。是否真是这样？转基因作物与传统作物种植存在冲突吗？

罗云波：如果有这样的担心为什么美国政府不担心呢？从科学的观点来看，所有的作物都是处在不断地变化之中，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个样子上。就和人类的进化一样，从猿到人，显然这种变化是积极地，我们是不希望保持不变，永远停留在猿人的水平上。作物同样是这样，不断地变化，不断地进步，各种新品种不断地产生。

《华闻周刊》：那您认为中国政府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对待转基因食品呢？

罗云波：中国政府现在正在积极运作转基因作物的生产，我们已经看到了危机，如果再不研究，再不迎头赶上的话，我们的食品安全就会得不到保证，我们的命运就会掌握在外国人的手里。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有十几亿人口，如果中国粮食出问题的话，是哪一个国家都解决不了的。对中国来说，什么都可以缺，唯独粮食不能缺，一缺就会乱。转基因技术是保障食品安全的重要手段虽然不一定是唯一手段。

《华闻周刊》：您自己会注意看食品的标识是不是转基因食品吗？您会购买含转基因食品的吗？

罗云波：我自己会选择转基因食品来吃，我觉得转基因食品比普通食品更安全，我能够买到的就是转基因的大豆油，这比普通的大豆油有更少的农药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