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伊拉克,五角大楼被恐怖袭击,索马里海盗袭击,每每看到这类的新闻,像我一样没有心怀大爱和人道主义精神的人都会自我宽慰一下:还好我在中国,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们只表达强硬态度,却从不诉诸武力、挑起争端。可如果有一天,中国卷入战争,生活会变得怎样?如果与日本开战……?问题提到一半,我就开始心慌。
爸爸多次重复给我讲过祖辈的传奇故事,他们曾是地主大户,在自家院墙上修土碉堡,日军小队经过那片土地时,我英俊的叔祖父还曾用手枪崩过一个日本兵。然而父辈出生的时候,战争就早已经结束,我出生时也已不再有机会尝到愁苦的滋味。那段历史在爷爷喝多时讲给爸爸,爸爸喝多时再讲给我,对战争的记忆只残留在模糊的片段中,只再现于教科书和电视中,纵然血肉横飞也只是隔着纸张和屏幕的故事,不如放学路上看见的车祸和小流氓持刀追砍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小时候看军事题材的电视剧,我经常会问妈妈谁是坏人,有时国民党是坏人,但打日本鬼子时,国民党又变成了好人。于是我谨记一条,日本人是坏人,谁打它谁就是英雄。那时我没有想过,隔着海的另外一片土地上,也有小女孩蜷缩在妈妈的怀抱里看着电视,但似乎节目里没有被丑化的中国人,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对战乱和暴行的赤裸形容。
当我对世界一无所知时,我和其他小伙伴一样痛恨日本,会在电影结尾时拼命地鼓红手掌;会高呼“打倒日本鬼子!”将家长逗乐;会将民族英雄反抗日军的事迹作为论据写入每周要交的议论文中。
从小在东北长大,很难不去恨二战时的日本人。日本侵占东北很多年,杀了很多男人,抓了很多女人,埋了很多老人。侵华日军在齐齐哈尔遗弃的化学毒剂泄露时,我在上初中,家里的大人看着新闻直啧嘴,痛骂日本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缺德事儿。我看着那些图片脑袋嗡嗡作响,对战争胜利的渴望怎么会驱使人如此不择手段?即便是万恶的日本人,这也太没有人性了。
这样说来,中国最仇恨日本的一群人应该就在东北吧,每年“9·18”,我们城市都会拉响防空警报。第一次听到时我很小,像听到电闪雷鸣一般感到恐惧,直觉告诉我,这种声音意味着危险,意味着逃离。老师安抚我们,那只是在用刺耳的警报声提醒我们勿忘国耻、牢记历史、居安思危。
后来我看到了世界地图,原来东北和日本离得这样近,班级里自以为是的男同学分析着世界形势,说道:“如果日本打过来,第一个削的肯定是东北。”
那时他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自以为继承了血性、三句不对就挥拳相加的典型东北男孩。他现在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或许已经磨去了锋芒,在电脑前机械地敲着字;或许他去当了兵,并不如年少时渴望打仗,而是希望攀个好关系,转业到比较吃香的单位;或许“爱国情怀”愈演愈烈,混入网络上唾液横飞的愤青大军,走上大街赤红着双眼、抡起棍子就砸车砸店。
他们吵着叫着打日本,要给日本颜色看看,不要让日本骑在中华民族的头上拉屎,可真打起仗来,谁去?这些每天车接车送、闲来喝大酒的男人们腆着便便大腹叫得甚欢,因为不需要征军,所以他们叫嚷得理所当然;每天挤地铁、贷款买房、打折挤破头的工薪阶级想着:不能骂老婆、不能骂领导、不能骂政府,那就骂骂日本出出气吧!
我不是军事专家,不懂战略战术,不知道一旦战争爆发,敌国会从中国的哪里开刀。但看着地图,我只感到惶恐,我的大学闺蜜在威海做教师,那里曾在中日甲午战争时沦陷过;我的弟在厦门念大学,离钓鱼岛那么近;我的父母在东北过着平静的生活,并认为生活将一直这么平静。不管何时打在哪打,我都胆战心惊。
就像六一儿童节会春游,中秋节会放烟花一样,在我们这个城市,每年的这天都会有以“9•18”为主题的各样活动。但远离战争已经这样久,大多数人都不再以为然,学生依然在操场上踢球,环卫工人依然在清扫街道,鸟依然在巢,人们依然在奔走。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撕碎美好的生活?我不会恐惧世界末日,因为2013已过,地球还在欢快地转动;我也一直坚信,年迈的我不会有给子孙后代讲述战争历史的机会,因为我不会亲历。
可怕的不是敌人,是战争,是以武力矫正懦弱的手段;可怕的不是枪炮,是仇恨,是硝烟散去后的悔恨和舔伤;可怕的不是他们,是我们,是拼命想要嗜血的冲动和疯狂。如果真有战争,希望它在还未喂饱前悄悄死去,将留下的精力和智慧还给仍需要哺育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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