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英国国家档案馆将原定于1983年3月4日播出的对华约宣战演讲稿公诸于世,让世人从这份鲜为人知的重要文献中,直观领略到冷战的紧张、残酷,更真切地体会到生活之美好,和平之可贵,体会到这一切并非如许多人想象得那般理所当然——原来我们曾离一场世界大战如此地近在咫尺。
档案的作用正是如此:忠实地纪录现实,然后将一切凝结成历史,留给后来人去探索、反思、还原、总结,去吸收经验,总结教训,去寻觅自己、家族、社会和民族的昨天。
中国古人讲“断代为史”,意思是囿于时代、情感、政治和社会的局限,人们往往很难对同时代的人和事,作出全面、客观的评价和总结,只有时过境迁,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但岁月的流逝又不可避免会带来故事的销磨和记忆的模糊,从而令这种评价、总结因缺乏准确、翔实的参照而失真、失准。档案的记录、保存和定期公开,恰可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在西方,从泥板书、纸草书、死海档案,到近代百科全书派的兴盛,文明的延续和文化的复兴,档案都发挥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古代中国,“左史记言,右史记动”的逐日记载,让一代代的“实录”成为数千年文明传承不绝的纽带。
进入近、当代,世界大战、冷战和政治风云,让这段历史不断被人翻来覆去地改写,甚至整个政治坐标系也在不停翻转,历史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政治派别、知名人物在重大历史事件中的真实表现,乃至被历史长河所湮没的城市、社区、乡村、社团、宗族,失去的亲友线索和记忆,都仰赖当年档案的留存,和今日对当年档案的解密。
苏联解体之际曾被称为“国际共运史学家的黄金十年”,在1991-2005的14年间,仅俄罗斯联邦的各级档案馆,就解密了跨越整个苏联时期逾1260万件档案,为研究国际共运、肃反和苏共政治斗争、苏联境内民族矛盾、苏联与各国间的秘密外交,以及冷战史等,提供了丰富且弥足珍贵的素材和资料,说“重开乾坤”毫不为过。然而这种近乎倾囊而出的档案解密,系苏联迅速解体、继承者立足未稳的特殊过渡时期所产生的特殊现象(事实上2005年后这扇开启的宝库大门又慢慢合上了大半),各国通行的惯例,是定期解密,如英国规定,官方档案除与国家安全攸关的高度机密外,解密期限为30年,美国同样遵循30年解密的期限并规定30年到期未解密需作特别说明,而在前苏联、东欧国家,解密期限则为50年。这些档案前后衔接,门类齐全,记载丰富,按照目前的解密次序,二战、冷战期间大量谜团,有望从各国解密档案中找到解答。俄罗斯已开放供查阅的档案,号称达600万卷、82公里长,而美国仅2009年一次性解密的冷战档案,就达4亿页之多。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档案的保存、查阅和索引,都远较过去便利,以往仅限于专家、学者的利用之便,如今门槛已大为降低了。
档案可以告诉你我历史的真相,这段历史可能是世界、国家的“大历史”,也可能是家族、长辈的“小历史”,但“以史为鉴,可知兴替”,通过定期解密档案知古鉴今,是人们理应享有的权利,各国有关部门理应为人们享受这一权利,打开方便之门。
在一些国家,尽管有《档案法》,也有定期解密的原则和规定,但实施过程中却大打折扣,如中国, 《档案法》早在1987年就已通过,但首批解密的外交部档案却是17年后的2004年才公诸于世,《档案法》中明文规定的“30年到期解密”原则,在实践中也大打折扣。
历史记载真正的力量,乃在于真实,而真实最亲密的朋友,则在于坦诚。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对定期解密档案持保留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不啻于“替古人担忧”,甚至“为古人分谤”是既不应该、复不明智的。某些手握档案宝库钥匙的人理应明白,在法律明确规定了定期解密义务的情况下,档案定期公开,于公众而言是不可剥夺之权利,于持钥匙者而言,则是不容回避之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