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陈甲妮)
大型的自助式洗衣机和土耳其烤肉大蓬货车以及石刻工人所用的造型台出现在了在柯芬园(Covent Garden)英国皇家歌剧院的舞台上。这里刚刚结束歌剧《幸运小姐》的演出,这部纯欧洲的歌剧选用了中国导演陈士争进行执导。
这部歌剧最早面向公众是在去年夏天的奥地利布雷根茨艺术节上,即便这是一部英文歌剧,当地的观众仍然给予了热烈的掌声。了解陈士争作品的人应该都知道他的作品跨越文化与时空的界限,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传统还是流行都能理解、欣赏。
道具便于现代人理解
很多英国观众在观赏 《幸运小姐》之时,看到巨大的道具放置在演出的舞台上时都表示非常吃惊。但这在陈士争的作品中,经常能够看到。
回想起1999年在纽约林肯表演艺术中心,有观众这样形容《牡丹亭》剧场内有鸟雀飞舞、野鸭嬉水;台上雕栏水榭。值得一提的是,即将在《霸王别姬》的舞台上也有一个“大家伙”——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陈士争不介意有观众质疑,“看戏本身就是一种惊喜的过程。这种虚虚实实,本来就是一种中国哲学上的东西。如果全是虚的东西,那就成为虚无了。”
为了能吸引英国的观众,陈士争改变了原本舞台上展现京剧的武师动作,特意请了电影的武术班底,在台上打一段来展现“十面埋伏”。这些演员本来是在台下观众席两侧搏斗的,可是后来觉得太逼真,显得危险,后来还是上台了,观众席两边改造成了一群女演员弹琵琶。他认为加上琵琶因素,就是为了随时能在台下表演各种民族器乐套曲,时间就能加长和缩短;而加上武术和舞蹈元素,都可以把整台戏变成更吸引新观众。
作为一名导演,陈士争希望任何人都能看懂他的作品。“我不希望只有懂戏的人才来看。如果只考虑传统的老戏迷们,并不能增加年轻观众的数量,我感兴趣的是群体是那些对传统文化和京剧不了解、不感兴趣的人。梅兰芳当时做的就是一个很‘潮’的东西。京剧本是比较俗艳、有草根气质的东西,不像昆曲的文学性高些。在京剧的鼎盛时期,天桥卖艺的、拉黄包车的,都能唱。我认为要通俗、要流行,就要雅俗共赏。”
多文化的工作组合
俄国契诃夫、法国莫里哀以及英国莎士比亚等文学巨匠的作品和希腊神话改编而来的戏剧在全世界比比皆是,“在西方提倡戏剧能活在当代社会,即使你不读莎士比亚,你去剧院也能通过新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感受那种戏剧和你的关系。我在西方排歌剧时,对象就是西方当代观众,不管是故事、音乐多老,我一定要让年轻观众知道戏里有意思的东西”。然而中国的优秀作品却饱受冷落。一些中国文学作品和戏曲原著的韵味在翻译的过程中被丢失了。“我和许多编剧、演员交谈过,他们说翻译的作品很难理解,感觉这其中有太多文化上的障碍。于是我开始将中国的经典作品搬上舞台,有些是用中文,有些则用英文改编。我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将中国的戏剧真正推向世界的舞台。”
就像英文歌剧《幸运小姐》陈士争选了服装造型师韩枫一样,在全新的京剧 《霸王别姬》职员表中,陈士争的舞台监督、副导演来自美国,灯光设计是曾经和他合作过《西游记》的英国灯光师,服装设计是来自意大利、经常为歌剧设计服装的设计师,多媒体设计师则来自德国。
“在西方文化中找契机,以传统素材,现代表现方式,让西方观众不但了解中国和东方传统,而且可以欣赏,乐于欣赏。”陈士争说。他认为,基本上,我们如今是活在一个既分裂又融合的世界里,可以坐在伦敦的店里,喝着非洲咖啡、同时听着古巴音乐,用中文交谈……,“我的舞台和表演概念,也是如此。”戏剧和电影一样,没有年轻观众就没有未来。年轻观众比较像白纸,看东西新鲜,会像海绵一样吸收很多东西,我们为什么不多给年轻人做一点东西呢?
对话陈士争:
《华闻周刊》:最近在皇家歌剧院刚上演完由您指导的歌剧《幸运小姐》(Miss Fortune),它是一个怎样的故事?陈士争:从西西里岛的民间故事《灾难》(Misfortune)改编的。一个富家小姐在一场家庭变故之后失去了一切,从底层做起,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最终找到自己理想中的爱情。
《华闻周刊》:按照该歌剧的名字直译成中文叫 《幸运小姐》,准确吗?字面意义跟原故事正相反?陈士争:是相反的,是我故意做的文字游戏,原本的不幸又成了幸运的,就像中国文化里的“祸兮福所倚”,恰恰对应了故事中幸与不幸的关系。“幸运小姐”就是我心中的名字。
《华闻周刊》:这是一个纯西方的故事,您是如何加入到这样一个团队中的?在执导这部戏的过程中,是否遇到了东西方文化冲突、差异的地方?您是如何处理的?整个团队的合作如何?陈士争:我一直在西方导演古典歌剧、新歌剧和与中国有关的戏剧,在地域上和文化概念上是没有差别的。基于长期的合作和磨合,所谓的东西方文化冲突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
《华闻周刊》:据我了解,在歌剧《幸运小姐》中,除了您是一位华裔导演以外,还有一位华裔的服装设计师韩枫。陈士争:韩枫小姐和我有过很好的合作,她的设计符合我对这部戏的想法。这部戏里面“金钱”是一个关键词,她对此所做的一些细节设计很有意思,她是个有想法的设计师。服装设计是重要的戏剧创作部分,当然是一位对我的审美和想法都有充分的了解,并且能够最大程度地实现我所想要的风格的设计师。
《华闻周刊》:在您1999年执导昆曲《牡丹亭》后,你说轻易不再染指传统戏剧,时隔十多年,您又开始执导《霸王别姬》,是什么让您又充满了信心?陈士争:十几年过去了,国内的文化氛围和环境都有了改变,对艺术创的包容性更大了。
《华闻周刊》:最近在北京上演的舞台剧《霸王别姬》,被称为是新京剧,您对于新京剧这个概念是怎样理解的?陈士争:是表演形式和呈现方式上的多元化,具有创作性,不靠单纯的因袭。
《华闻周刊》:对于国内比较传统的观众或者京剧票友来说,那些人并不是很赞同您的想法和创作?您是否介意这一点?怎么看待外来的异议?陈士争:不介意。异议总是会有的,我在西方20多年的歌剧创作中,同样也会面临争议。我认为艺术作品一旦成型,就自然交给观众去评判,就与创作者脱离关系了。
《华闻周刊》:您之前的一些作品似乎也是有别于传统的,这点说明您是一个喜欢不断创新和发展的人吗?陈士争:艺术的价值在于创造,人的观念和欣赏视野总是在不断更新的,我希望顺应这种改变,并在作品中体现出来。
《华闻周刊》:在您近期执导的《霸王别姬》和英国的《miss fortune》,您是怎样对待这两种文化的表演团队的?在方式方法上有何不同?陈士争: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这就是我的方法。只是西方的歌剧演员在创作理念上更为开放,对新的东西充满好奇,对角色的认识和创作往往带入个性色彩,这和中国的戏曲演员不同。
《华闻周刊》:《霸王别姬》在整部戏的舞台设计和表现上,是专门有为英国演出而设计一些情节和动作?能介绍一下吗?如果有些不能在中国的剧院实现?是否能在英国的剧院实现呢?陈士争:英国的剧场演出空间更大,由此带来的视觉效果会更强,但总体上中英两版的区别不大。在北京演出《霸王别姬》时,演员是不用麦克风的,在100多人的剧场效果非常好,但在伦敦可能会加入扩音效果,但也是在确保质感,不失真的基础上。
《华闻周刊》:能否透露,您现在法国的工作计划?和未来的工作?陈士争:刚结束4月10日在巴黎夏特莱歌剧院首演的改编自约翰·亚当斯的当代歌剧《尼克松在中国》。接下来在筹备一部电影和其它的歌剧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