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甲妮）

在舞蹈表演最后的5分钟，台上所有的舞蹈演员都停住不动了，从天幕上飘下片片雪花，很多人看到这个场景会哭，有的人也会因为这个场景而笑。“这是一个开放式的舞蹈结尾，每个人看到的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参与此次舞蹈表演的演员鄢小强说。

这群来自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的舞者13日在伦敦市中心塞得勒斯威尔斯剧场进行了3天的演出，给伦敦的民众带来一部三章的舞剧《霾》。《华闻周刊》记者在剧院的排练场与团长兼舞剧编导的王媛媛和她的舞蹈演员们进行了面对面采访。王媛媛说：“曾有观众提出，在结尾一片灰尘之中，要是再给一盏灯就好了。也有观众说，有灯就意味着有了一个方向，还是不要灯好，就应该让它那么黑着。这就是现代舞的魅力，它给出的思考和激动，感觉是无法强加给观众的，只有自己亲身才能感受到。霾就是一个人所看不清楚的世界。”

舞剧《霾》是一种生存状态下的思考，在现代高速发展的社会，人们往往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王媛媛用舞蹈表述了生命的过程。 “因为每个人的生活背景和成长过程不一样，他们会根据自己的生活去思考。”

王媛媛介绍说：“这个舞剧分为三个乐章。第一乐章是《灯》；第二乐章命名为《城》；《岸》是第三乐章。”在舞台上，《霾》在每一个段落之间虽然有明显的情绪转折与递进，但从未真正断开，即便有舞蹈定格与音乐的暂时休止，也都留有足够的留白空间，从而使一种情绪色调一直呈现一种意识流般地得以持续不断，而透着一种柏格森式的绵延感。它虽然将现代电子乐与新古典音乐剪辑在一起，但自始至终却并不显得突兀而牵强，而是整个音乐之魂自然而然地挈领着绵延不绝的舞蹈场景，而去进行一种心灵史诗的远征。

“灯”就是混沌黑夜中微弱的光芒，幻象中的霓虹，迷城中的呼喊，暗黄的光，指引人们穿越暗夜。在整个舞剧《霾》的创作过程中，中国发生了几十年一遇的汶川大地震，这让王媛媛触动很大。她说：“灵魂是永久的，每一个生命，只是灵魂在尘世行走的一个过程和阶段而已。地震发生以后，被埋在地下的灾民们看到光的时候，也就看到了希望。几年前，我曾经问过我的儿子，‘在妈妈肚子里是什么感觉？’儿子说，‘黑黑的，但出来的时候是刺眼的。’这个变化其实这就是人最初对生命的第一反应和感受，就是从光开始的。”

如果说用一个“点”来形容《灯》的话，那么《城》就是一个网。在迷宫般的城池中，人们失落而没有方向，到处都是高墙的城池，犹如到处弥漫的硝烟，太阳的白光刺痛了双眼。王媛媛说：“活在这个世上，活在城市之中，就像你初次来英国一样，当你触摸到每一个环境、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位置的时候，你才会有新的认识。这是人在“网状”的关系当中，不得不去存在的。也无法选择我只在一个位置上生存。这个关系网就是你的联络线，就是你日常奔波的层面。去还是留，进还是退，你都行走在这张网上。网，其实也是‘惘’，在复杂的网中，我们常常会迷惘。”

对于王媛媛来说，曾经的舞蹈演员，现在的舞蹈编导和团长，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她在创作的过程中，从来不考虑如何迎合观众。“我要做的就是纯粹的艺术，我更把自己当做一个编导而非商人。从08年建团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商业元素，这样的作品才能对得起观众，真诚是最重要的。我的舞蹈你不喜欢，你可以不来看。所以我把自己当作是一个艺术家。我的舞蹈团和舞蹈演员们都是纯粹的，他们绝不会因为经济利益而去参加晚会的伴舞。”如此纯粹的一个团长带领自己的团队在组团只有3年的时间里已经创作了8部作品。因此也就有了第三个乐章《岸》。

在乐章《岸》的表演中，王媛媛做了一个大胆的创新：整个舞台是由42块海绵铺满整个舞台的。海绵改变了肢体的受力惯性，每一个动作的完成都需花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同时也意味着它带来了不同寻常的舞蹈方式与观看体验……

演员不断在海绵上摔打、翻滚、深陷、坠落，精疲力尽后扑倒在地，演员鄢小强和谢明告诉记者：“最初在海绵上练习时，是兴奋的。这是一个全新的表现形式，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后来在练习的时候，感觉有些恐惧。这么软的舞台，能跳舞吗？害怕摔倒，害怕疼痛，害怕无法爬起。但当我们身体习惯了海绵，当我们习惯了这种感官带来的刺激，我们掌握了平衡，拥有了自信和安全感。慢慢的，我们甚至可以享受摔倒的感觉。”“渐渐习惯之后，我们的演员克服了因柔软而产生的阻力，出色地表现了身体与地面的新接触。利用海绵对身体的反作用力，我们完成了在硬板舞台上无法完成的‘倾倒’动作。”王媛媛补充道。

当演出进入尾声的时候，所有舞者的动作突然全部停止，演员矗立在舞台之上，雪花纷纷落下。王媛媛说：“最后5分钟的静止，是我留给观众的思考空间。3个篇章，我用舞蹈表达了很多，观众用眼睛、用心接受了我的表达。我想，观众需要这沉思的5分钟。这个结尾是由观众来完成的，并不应该被动接受我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