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更开放 偏见才会减少

——专访“美国之音”中文部龚小夏（Sasha Gong）博士

受访者简介：

龚小夏（Sasha Gong） 博士，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现就职于“美国之音”（Voice of America）中文部。

《华闻周刊》：从你了解的情况来看，外媒记者目前在中国所处的环境如何？相较于以前是否有所改善？

Sasha Gong：在过去二十年中，外国记者在中国的处境是有起伏的，有时好，有时差。从最近两年的情况来看，现在其实是有一些恶化。比如我们之前还可以从华盛顿派记者去采访中国的人大会议等，但最近我们想要从美国派记者过去，提交的签证申请都是迟迟不批，我们想在上海设立分部，也不被批准。

《华闻周刊》：“美国之音”目前有多少编辑和记者长驻中国？外媒记者在中国采访的自由度如何？主要难度在哪里？

Sasha Gong：“美国之音”现在有两名记者长驻中国，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英国人。因为外媒不能在中国本地招聘记者，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派人去。我们在中国的记者持的是“记者签证”。这个签证为期一年，到期了就必须要申请续签，每次续签都必须提供很多材料，由中国方面决定是否同意续签，所以在签证方面的限制挺大的。除了签证，我们的记者在中国的采访也有不少限制，现在中国同意外国记者去到一些敏感地区，但要想在当地采访就有各种限制，最重要的是很多人不敢接受你的采访。

《华闻周刊》：在做有关中国的报道时，“美国之音”的编辑和记者是如何确定选题的？在过去，你们主要侧重于哪一个领域的报道？

Sasha Gong：我们主要关注的是与“中美关系”相关的话题。报道重点集中在两个方面，即“中国方面对美国有什么说法”，同时“美国方面对中国有什么说法”，就是希望能够全面公正地将各方的观点都呈现出来。

《华闻周刊》：你提到“全面、公正”，从新闻操作的具体层面来说，你们是如何去实现这一点的呢？尤其是你刚才提到外国记者在中国采访仍然有诸多的限制，那么你们会通过哪些方法来弥补采访信息不足的问题？

Sasha Gong：比如我们邀请的访谈对象会来自各个方面，既有代表美国声音的人，也有代表中国声音的人。举个例子，我们甚至也多次请有中国官方背景的《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到我们的节目中来，发表他的看法。为了让信息更全面，我们尽量让采访对象来自不同领域，既有来自中国大学的专家学者，也有来自美国的专家学者，当然也会请一些在政府工作的人，等等。

《华闻周刊》：你们有关中国的报道是否出现过撤稿的情况？一般来说，撤稿有哪些原因？

Sasha Gong：撤稿很正常，我们经常撤稿，但基本都是因为报道本身质量的原因，并没有其他因素。

《华闻周刊》：在美国有没有新闻审查制度？由于“窃听门”事件的发生，英国新闻业界曾经出现过有关媒体自由与监管的讨论，美国新闻业界是否有过类似的讨论？

Sasha Gong：美国的《宪法修正案》里明确规定了“禁止侵犯新闻自由”，所以没有人敢来审查新闻。从每个媒体的情况来说，各个媒体都会有一个整体的编辑方针，在这个方针之下，可以自由地进行新闻报道。

当然美国的新闻从业者仍需遵守两条规矩：第一是法律的底线，不能做违反法律的事情；第二是要遵守新闻真实的原则，你不能撒谎，不能去编造新闻，也不能造谣，尤其是不能去造普通人的谣。

《华闻周刊》：我们发现“美国之音”有关中国的报道中，不少是持负面的、批判性的立场，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Sasha Gong：“批评”是新闻媒体的作用。你如果去看看美国媒体的各种报道，就会发现美国政府被骂得要比中国政府惨得多，美国总统奥巴马就天天被骂。这类批评性的报道比比皆是，所以我认为持批判性的立场是由媒体的属性决定的。提醒政府、批评政府，这都是媒体的责任。政府手里本来就握了一支很大的麦克风，他们拿着这支麦克风天天表扬自己、夸自己好，那么媒体手中的麦克风就应该发挥批评的作用。

另外一个，这也是由市场决定的，服务对象的喜好决定了你选择什么题材。没有人愿意天天看歌功颂德的报道。新闻报道以负面的、批判性报道为主很正常，不以负面为主才奇怪呢！

《华闻周刊》：有评论认为西媒对中国的负面报道，源于一种“偏见”或“刻板印象”。对此你怎么看？

Sasha Gong：中国更开放一些，偏见才会相应减少。此外，我认为新闻报道不可能完全不带“偏见”。你看美国媒体关于美国的报道，也是一样地存在“偏见”，尤其是在取材方面。我认为要做到取材的完全平衡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用一半的报道去批评，另一半的报道去表扬。前面说过这是由媒体职责和市场决定的。但在取完材之后的操作层面可以尽量做到平衡，坚持客观、公正和及时的原则，忠于事实，小心求证，不造谣，并且尽量呈现出不同方面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