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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可以:我永远写不出这样好的小说


盛可以

中国当代小说家。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湖南益阳。现居北京。著有长篇小说《北妹》、《道德颂》、《死亡赋格》以及多部中短篇小说集。作品被译成英、德、法、俄、日、韩等多种文字出版。曾获多种奖项。其作品语言风格猛烈,热衷声音实验,以敏锐观察和冷酷书写而著称,近年成为备受国际文坛关注的女性作家。2013年《北妹》入围英仕曼国际文学奖。英国企鹅出版社评价她是“非常勇敢和有才华的作家”;《纽约时报》称其为“冉冉升起的新星”。

《华闻周刊》:你去年的小说《死亡赋格》带有非常鲜明的反乌托邦主义风格,小说构架中的城池也带有《1984》的符号味道。你一直以关怀社会现实中的人心作品见长,为何想到构思和创作这样一部气质独特的长篇小说?你感受到了什么?想通过这部作品表达什么?你实现了这个表达吗?你也受到过乔治·奥威尔的《1984》的影响吗?

盛可以:对于写小说,我总是有无穷的兴趣。当我读到《1984》《动物农庄》《美丽新世界》《他们》,我想我永远也写不出这样好的小说,但它们带给我的并不是挫败感,而是振奋。极权统治、谎言欺世、指鹿为马、统一思想、洗脑、监控、告密……它们像毒菌一样到处滋生,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未消失。我是一个敏感真实的人,外部环境与内心思考突然连成一线的时候,便会诞生一个主题。最近常往回看,包括看国家历史,看个人历史,往回看会发现,时间早已给你储备了一切,过去沉在水底的石子儿已经裸露河床。每个人的文学都有他自己独特的精神气质。我写了那么多小说,《死亡赋格》所要表达的,其实是最接近我骨子里的东西。和平年代,早已卸下武装,平息热血,我仍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华闻周刊》:奥威尔的《1984》是一部影响极大的小说,如今仿佛它的象征意义已经超越了小说本身,从文学成就来看,你认为这部小说的分量如何?与其他出色的英国作家相比,奥威尔的作品令你觉得如伊恩·麦克尤恩那样着迷吗?

盛可以:我至今记得阅读1984所带来的震撼,记得那股不寒而栗的气氛。也有人不喜欢这部作品,认为政治意味太浓,但并不能减轻它在我心目中的份量。它首先是文学的,有一种枪管的幽冷。我不会将奥威尔和伊恩相提并论,他们一个属于大海,一个属于天空,一个在自己的海里成鱼,一个在自己的天空成鸟。翅膀和鱼鳍没有区别。奥威尔的小说令人清醒,它宽广深邃,如一双智慧之眼。伊恩的小说令人着迷,因为它离你很近,甚至就在你的内心,你的偏门。

《华闻周刊》:英国诞生了很多出色的现实主义作家,奥威尔在其中颇为特立,结合他的生活时代和环境来看,他并没有直接感受“1984”社会的氛围,你觉得乔治·奥威尔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其初衷是基于文学考虑还是政治考虑?你在创作中会有这个困惑吗?

盛可以:作家作品和作家社会背景、政治立场、个人经历不无关系。奥威尔一生经历复杂,政治与生活捆绑一起,很难彻底剥离。写一部作品之时,过多考量,必将对写作产生制约与干扰,但不可避免有所设计,这设计需从作品出发,为作品服务才好。

《华闻周刊》:你经常强调“纯文学”创作的重要性,除了文学功底和能力之外,在文学中刻意植入政治寓言是否偏离了文学的宗旨?乔治·奥威尔的

《1984》和《动物农场》,是否属于“文以言志”的功利文学?你怎么看待“文学与功利”这个问题?它们相互矛盾吗?在你自己的创作中又是怎么权衡这个问题?

盛可以:不论是何种寓言,都是艺术,是写作修辞。我不认为它偏离文学宗旨,尤其是政治寓言,写作恰恰是高难度的,甚至比其它任何寓言都难,都见胸襟、洞见、技巧与智识。后人也许是按己所需,放大这两部作品中的政治意义,而忽略它的文学本质,像《动物农庄》里通过动物实对人性的暴露与讽刺,尖锐深刻,那些畜牲们个性鲜明,活灵活现。“文以言志”的“志”怎么是功利呢?文不言志,言什么呢?我觉得“志”恰恰是作家内心敏感所在,有所痛,有所愤,有所不平,才会专志去言它。社会上不乏以文学攀功利的,或许其得功得利,但其文学鲜有所成。

《华闻周刊》:关于文学的创作理念,历来有“写现实”还是“写内心”的论争,你认为它们是否存在这矛盾?在你的诸多作品中,你是怎么处理二者的关系的?有人说作家似乎总是倾向于捕捉社会现实中的问题,而对客观美好的事物有着选择性排斥,你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盛可以:你说的“写现实”和“写内心”,大约指的是两种不同风格的写作,但我一时想不出这两种类型的代表作品,或许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划分,又或许是这它们并不是一对矛盾,而是交叉互融的,比如写小我、小人物,都是写现实。文学本身向内的,写现实不能不写内心,作家必需深入到每一个人物的内心去,或化身为任何一个人物,凭个人敏感洞察经验想像,揣摸人物心理,对应当时语境,产生合乎逻辑的行为。其他体裁可以不顾这个,同样能说清楚一件事,但小说必需完成这个,小说就是干这个的。每个作家的关注点和内心敏感区不一样,这也是性格气质决定的。我个人认为,既然生活美好人生幸福,那就没什么问题可以探讨。值得关注的是生活中烂洞,为什么烂,怎么烂的,烂到了什么程度。衣食无忧没什么可写,值得写的是衣食无着要活下去,怎么活,为什么活。

《华闻周刊》:当文学作品以虚构魔幻主义的风格反映现实,会不会陷入唯意识论的沼泽?你的其他作品给作者的阅读体验是犀利的、冷峻的、清晰的,而《死亡赋格》会令读者有陷入“新世界镜花缘”的感觉,有时会因为陌生感和场景的刻意感而陷入阅读纠结,这是你故意所为,还是这样的题材会必然令读者走入这个状态?

盛可以:魔幻现实恰恰是想像力的一种巨大体现。比如胡安·鲁尔福、比如马尔克斯。现在的绝大部分作品过于贴着大地,有时会有翅膀粘连感,几乎是集体写实,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死亡赋格》中借助了科幻的手段完成城邦建设,但我自认我的想象力没有完全飞起来,翅膀被淋湿了,是思维上的惯性,总把自己往下面拽,我只是想在空中,讲地面上的故事。我感觉自己制造了一个不成功的飞行器,不断摔下地来。

《华闻周刊》:我们关注到你在优秀的小说创作外,画出了令人惊讶的小品画作,绘画和小说相比,你觉得它们关于表达的区别是什么?你的画中人物和动物都没有脸孔,仿佛卡夫卡记忆中特有的残缺,这是为什么?是一种寓意设计还是真的你忘记了?

盛可以:小说所不能表达的,我用小画儿替代。小画用来回忆温暖美好的过去。小说就是撕开这一切。我没有学过画画,我只是画出脑海中的画面,情绪,回忆,我生活中的瞬间。画中人物没有脸,是因为我不会画五官,索性省了。这也是我画面简单的原因,因为我掌握不了复杂的格局。我爱画,看到好画,如同看到好小说一样,不是挫败感,而是正面的刺激、振奋。

《华闻周刊》:网络世界放大了人们的自我意识,激发了人们的自由表达需求和欲望,但是这样的表达也带来低质和浮躁的问题,在社交媒体上的交流有无影响你的创作?

盛可以:世界越繁杂,我越简单。人们各种疯狂,我一个人冷静。我知道我活着,要什么,求什么,要尽什么责任。任何形式都不会影响我对文学的理解与定义,它是流水中深嵌大地的渚。

《华闻周刊》:你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部?

盛可以:我最近写了一个短篇小说,题目是《香烛先生》,写一个酷爱葬礼的弱智男孩。我从未对一部作品如此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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