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

2012年，中国成为伦敦书展主宾国。作为国际出版盛会作家活动的组织方之一，英国大使馆文化教育处邀请了20位中国作家，毕飞宇也在其列。这次是毕飞宇第二次参加伦敦书展。而在此前，他刚刚参加完巴黎书展，也去过德国书展。

除了伦敦书展外，毕飞宇多次来过伦敦，包括参加爱丁堡艺术节。更有意思的一个插曲是，毕飞宇的 《推拿》获矛盾文学奖时，他正在英国，他说：“当时我接电话的时候，正在酒店外头站着抽烟呢。”正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让他对英国的印象更加深刻。

《华闻周刊》：您对英国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毕飞宇：我很喜欢英国，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以前20多岁的时候，喜欢法国文学，过了40岁之后，慢慢开始喜欢英国文学，实证主义的哲学、文化会影响到文学，尤其是英国英语与生活的关系特别紧密相扣。在法语文学有时候和生活的关系不是任何时候都紧密相扣，所以到了中年之后，喜欢英国文学是正常的。因为英国文学而对英国这块土地更加的喜欢。

《华闻周刊》：您参加了这么多的国际书展，对您来说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

毕飞宇：最重要的是和西方作家的交流。文学说到底是虚的东西，但是文学的根——也就是作家，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所以作家之间的对话、交流、讨论、质疑或者赞美都特别有意思。每次的书展我们都会安排和当地作家的交流。如果有新书出版、宣传，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坚持

毕飞宇的小说《推拿》2008年9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2011年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至今已经销售近30万册。小说推出之后接连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话剧和电影。不久前，西苑出版社出版了长篇小说《推拿》，是陈枰根据原著改编的电视剧剧本，分为上下两册，售价68元。

之后，人民文学出版社将西苑出版社和陈枰一起告上法庭，他们认为，该书直接在版权页标注为“长篇小说”，并在封底注明“建议上架：当代小说”，侵犯了毕飞宇《推拿》著作权，也损害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权利。

今年3月19日下午，北京市东城区法院判决如下：

1.被告陈枰、西苑出版社立即停止出版发行西苑版《推拿》；2.被告陈枰、西苑出版社赔偿毕飞宇经济损失5万元；3.不支持人民文学出版社不正当竞争诉讼请求。

华闻周刊》：上个月关于《推拿》版权争议终于有了定论，您胜诉了。为什么这次会站出来为版权而战？中国的版权环境怎样？

毕飞宇：整个中国的知识产权环境（不仅是小说的版权问题），都是不好的。这个是世界范围内的共识，知识产权问题在中国不安全。我认为知识产权不安全可能是原创性比较差导致的。因为原创性差，加上又有各种各样的利益诉求，导致的结果就是知识产权的模糊。所以中国发生大量的侵权事件，我觉得这个现象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把它改变。

要改变这个问题最重要的就是对原创性的追求。无论从文学、科技、还是电视产业，都需要建立一个原创性的概念。侵权厉害的时候，一定是原创性不够的时代，我们现在处于这样的时代，习惯性地借鉴别人的原创性，过于强烈的不恰当的借鉴。

《华闻周刊》：除了改编版权的问题，还有电子书的版权也存在很大的漏洞？

毕飞宇：是的，而且如果为了这样的事情（电子书侵权）就集结诉讼的话，因为这样的事情比较小，就会让自己处在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打官司对作家来讲是很烦的事，所以一般来讲我们会采取避让的态度。经常开了电脑就会看到自己的知识产权被侵犯了，但是想想就算了，在现实面前自己选择做鸵鸟。而且这种普遍性往往有时候会变成一个所谓的“行规”，那真的是有点“扯淡了”。这次的电视剧改编的情况太过分了，我是不能退的，再退的话自己就要怀疑我自己了。

思考

中国文学常常在翻译成英文时，会因为翻译的失误而导致原文意思的流失，这是不可避免的文化落差。有一个朋友曾经给记者讲过这样一个小故事，在毕飞宇的短篇小说《相爱的日子》里，有这样一句话：“有些人的眼睛能扒皮，有些人的眼睛会射精。”这句话在翻译成英文时，英文编辑就无法理解，只是简单地翻译成“Some people’s eyes could come all over you.”，是很含蓄的说法，但一下子就失去了原文丰富的想象力。

《华闻周刊》：您的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传播世界各地，您有没有与当地的读者交流过？您觉得在跨文化的交流时，会不会存在误解？

毕飞宇：大部分读者能接受（我的作品），但是这种接受和误解几乎同步进行。从我来讲，接受是很开心的，但从某种程度来讲，误解也让我觉得很开心。我记得很多年前我来英国，一个作家和我谈起我小说中的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和英国的文化是冲突的，他就会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写？我告诉他，在我们年轻的时候看莎士比亚的东西也觉得奇怪，可是在觉得奇怪的同时，我开始学着设身处地地站在他的位置去考虑，他为什么这么做？后来就想通了，这是一种文化的选择。通过小说的误解，进入文化的选择思考。所以，彼此理解是让人觉得幸福的事，但是在文学和艺术的领域，误解却显得更可贵。

《华闻周刊》：您的下一步作品什么时候问世？

毕飞宇：我的新作品正在写，但是下一本英文书也许是今年下半年也许是明年面世，一切待定。下一部是《推拿》的英文版，将由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