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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在时间隧道里的鬼子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第一次面对日本国民进行的全国演讲,宣示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他说道:“日本并没有赢得这场战争……我们需要承受不能承受的事实,忍受不能忍受的结果。”

在他的讲话中,他没有明确地提出“投降”或 “战败”的字眼。近300万日本人在这场战争浩劫中死去,他们被尘土掩埋的双手也浸满了他国无辜生命的鲜血。一些战败士兵选择自杀或滞留在其他国家生活着,还有很多不明就里的士兵仍然在菲律宾及其他太平洋岛屿上凭执念依旧战斗着。

其中一名陆军少尉名为小野田宽郎,他效忠为天皇而战,期待立下战功衣锦还乡,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是军国主义的牺牲品,而他自己却无怨无悔,带着些许委屈与愤慨递上投降的战刀。

这个最后投降的日本军人从未接受过任何军事法庭的审判,于2014年1月16日因肺炎去世。

·档案

小野田宽郎(1922年3月19日—2014年1月16日)日本军人,陆军少尉头衔,和歌山县海南市人。

1942年12月,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他被征召入和歌山步兵第61连队。

1944年1月,他进入久留米第一种日本陆军预备士官学校步兵科,8月毕业后成为士官勤务见习士官,9月进入日本陆军中野学校二俣分校接受游击战训练。

1944年11月,小野田被派遣至菲律宾卢邦岛担任守备任务。

美军攻占卢邦岛后,他与三名同僚躲入丛林中进行游击战,直到1974年3月10日才向菲律宾警方投降,成为自二战结束以来最后一个投降的日本陆军军人。

2014年1月16日下午,他因肺炎在东京的一家医院去世,终年91岁。

·故事:落草为寇野外生存28年

小野田被派至菲律宾的卢邦岛时,日军在太平洋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12月17日,小野田的直属长官谷口义美少佐命令小野田率领部属在岛上展开游击作战,并对小野田说:“我们现在暂时撤退,你们到山林里进行游击战,我不准你自杀或者投降,三年、四年或者五年之后,我们将会回来,你一定要坚持到我们回来。以上命令除了我,谁都不能取消。”

1945年2月28日,美军在卢邦岛登陆,日军大部分士兵不是战死便是投降。然而,小野田带领伍长岛田庄一、上等兵小塚金七、一等兵赤津勇一三人一起逃入丛林,继续顽抗。

1945年8月15日,在盟军的联合打击下,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美军派出由已投降日兵充当的军使赴各岛劝降,同时撒下大量的传单。小野田与另外三位战友躲进森林继续作战,对于日本已投降之传单半信半疑。每天清晨,小野田带着三名士兵爬上山峰,对着旭日敬礼,并继续着他的战斗。他们在森林打游击,以偷食农民东西及野果维生,曾射杀数十名无辜菲律宾农民。其中一位战友在1949年与其他人走丢,向菲律宾当局投降,留下小野田等三人在森林坚持下去。1953年另一战友战死,只剩下小野田及步兵小塚两人。

1965年,他们偷到一台收音机,听到了新闻里关于国际关系的报导,中国与日本已经不是敌对的国家。然而,他们始终不肯承认世界的改变。小野田的亲人来劝降,他认为是美军的计谋而没有理会。1972年10月,小野田在附近的村庄埋设了剩下的最后一枚地雷,因为生锈,地雷没有爆炸。

1972年10月9日,菲律宾警察部队得到当地农民的报告,在卢班岛发现了两个旧日本军人在山岗上烧稻草。三名菲律宾警察赶到现场,两方爆发枪战,小塚金七身中两枪身亡,小野田宽郎则再次逃入丛林。

1974年2月20日,小野田在山里偶然遇到日本探险家铃木纪夫。后者告诉小野田,日本真的投降了,战争早已结束。小野田则坚持必须有指挥官谷口义美的命令才会投降,并要将保存良好的军刀亲自交给天皇。

小野田的老上司谷口义美已经改名,并成了一名书商。1974年3月19日,他52岁生日的这一天,小野田终于接受了亲自上岛的谷口义美的投降命令,身穿半旧日本军服,来到卢邦岛警察局,他向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郑重地把步枪放到地上,说道:“我是少尉小野田。我奉上级的命令向你们投降。”

卢邦岛前副行政长官埃拉莫斯说:“小野田领我们看了他在森林中的藏身之地。那里很干净,墙上挂着‘把战争进行到底’的标语,还有刻在香蕉叶上的天皇肖像。他的手下活着时,小野田经常训练他们,甚至组织诗词比赛。他们坚信日本人会回来。因为小野田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小野田后来也怀疑过谷田是不是把他遗忘了。有一次他有了自杀的念头,但是马上就放弃了,因为上司不准他这么做。”

小野田曾在森林里杀死了130名以上手无寸铁菲律宾平民,当时许多菲律宾人主张把小野田关进监狱,并绳之以法,但菲律宾前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特赦了他,并允许已经52岁的小野田返回日本。

小野田回国后成为了日本的“民族英雄”,被誉为是最后一个日本武士。日本右翼分子利用这个军国主义活化石作政治宣传。

1974年,小野田回到日本,受到了举国欢迎的待遇,获得了一大笔养老金,并以16万美金的价格签下了代写回忆录的合同。

回到日本后的小野田不适应现代的生活方式,对于日本新宪法中对于军事行动的限制也相当不满,并且对战后的日本社会相当不能适应。半年后,他移民至巴西定居,结了婚并经营农场有成。

1984年,小野田回日本开办“小野田自然塾”,教日本青少年野外生存技能。1996年5月,小野田又回到了卢邦岛,他留下10万美元,捐给当地学校作奖学金。

晚年的小野田出自传《绝不投降:我的三十年战争》并四处演讲,对战争及杀害平民没有半点悔意。他的经历也被翻拍成电视剧。他参加了很多日本右翼退伍军人的活动,每当典礼开始,旧军歌被唱起时,小野会激动得流泪。近年来,年迈的他一直在东京生活,并远赴日本各地的小学、中学等处演讲,讲述战争的体验。

·光影

·BBC历史纪录片节目Timewatch分集

《最后一个投降者》(The Last Surrender)

调查记者David Powers采访小野田时,他说:“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自传《永不投降:我的三十年战争》

(No Surrender: My Thirty Year War)

这本自传讲述了小野田的经历和他的心理发展,经翻译成英文后出版,引发了西方社会对日本文化中的“绝对忠诚”以及战争对人的影响等问题的讨论。

·外媒

美国《纽约时报》2014.1.17

Hiroo Onoda, Soldier Who Hid in Jungle for Decades, Dies at 91

小野田是二战中坚持抵抗的士兵之一,他坚信天皇为神,这场战争是一次神圣的使命;他仅靠香蕉和椰子为生,时不时杀害一些“假想敌”村民;他最终回到了家乡,原以为那里仍然是遍地莲花与木头的国度,然而却发现如今充斥着摩天大厦、电视、飞机、污染和原子弹留下的残墟。

日本历史和文学作品中到处可见这种坚守信仰的人物,他们的信仰在迷失或绝望时犹其显得坚定。小野田这个瘦小、结实的男人极具尊严和军人的风度,对于许多人来说,他是旧时代武士精神的化身。

英国《独立报》2014.1.17

Hiroo Onoda: Japanese soldier who refused to surrender for 29 years has died

小野田在东京的一家医院因病住院,不久后去世。政府发言人日本官房长官菅义伟(Yoshihide Suga)在第二天表达了他的哀悼之情,赞扬小野田坚毅的意志及不服输的精神。

·众说纷纭

@一个可悲的被洗脑者。一个因为付出了这么多代价而不敢正视自己的可怜虫。

@小野田的经历很好地说明了一个人要坚持以自己的价值观活下去,是肯定会伤害别人的。

@对重视道德的人,小野田应当被评价为恶人。对力量至上者而言,小野田应当被评价为伟人。对于道德和力量都有一定重视的人,小野田就是个傲慢得超出一般的人。

@放在时代背景来看,他是他所处国家和时代的牺牲品,他只是军国主义的一把刀而已,如果追究罪责的话,要追到发动战争的决策者们头上才公平。然而,他的意志力和精神力都堪称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是最优秀的士兵,只可惜这优秀是那么的邪恶。

@小野田回到日本的第一句话是大声高喊天皇陛下万岁,但是又拒绝了与天皇的会见,他认为之后的游击战都是自己的肤浅判断,自己没有资格与天皇对话。日本政府赠予他的100万日元慰问金后来被他捐赠给了靖国神社。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没有良知守护的忠心是可怕的,人成了抽去思考、感受能力的机械。这是病毒,莫要揄扬成什么精神,否则它会复制和传染!

@从武士时代开始,弓矢杀伐就是武者的家业,与其说他们是凭情感在战斗和杀人,不如说他们是按义理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杀戮会使他们产生罪恶感,但罪恶感无法阻碍他们完成自己背负的使命。

·曾藏匿山林的日本士兵

上野石之助(1922年10月—现今)

1945年8月二战即将结束时,23岁的日本士兵上野石之助被派往俄罗斯远东地区库页岛作战,但从此他却音讯全无。

2000年,上野的家人同意除籍,日本政府正式宣告他已在战时阵亡。

2005年10月﹐日本政府得到他可能还在乌克兰活着的消息﹐开始展开调查。

原来与军队失去联络的上野石之助移居乌克兰,与当地女子结婚定居下来,在乌克兰的首都基辅西边的基多米鲁市居住,在那里育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连日文也忘记了。

他委托乌克兰的朋友联系日本驻乌克兰大使馆,希望能够联络到日本的亲人。

最后,他获得驻基辅的日本大使馆官员接见,证实他就是失踪多年的上野石之助。

上野在乌克兰机场登机前说﹕“我想看看父母的坟墓,还有观赏樱花。”

2006年4月19日,阔别63年后,上野石之助以乌克兰公民的身份回到日本,他以俄语“Здравствуйте!”(大家好)来问候日本民众。他最喜欢的歌曲是乌克兰国歌。

上野石之助带着他37岁的儿子Anatoly在日本停留了几日,与亲友见面,之后返回到乌克兰继续生活。

史尼育唔(1919年10月8日-1981年6月15日)

阿美族,台湾原住民,1942年加入高砂义勇队,日本名为中村辉夫,汉名李光辉。

1942年,他被征召至荷属东印度(今印度尼西亚)摩罗泰岛服役。

1943年9月15日,同盟国军登陆摩罗泰岛,史尼育唔在混战之中与部队失去联络。

当时他身上的“财产”,只有两支三八式步枪、几十发子弹、一顶钢盔、一把军刀、一个铝质餐锅、一身军装、一面镜子和少许日用品而已。

日军残部并没能找到史尼育唔,1943年11月13日回报,他已为皇军“光荣战死”。此时的他依然躲在丛林之中,靠着野外求生知识与技术盖了一间竹屋,以野果充饥或偷取农户种植的农作为食。

后来,史尼育唔为避免被“敌人”发现,便开始自己耕种;他以镜子在中午反射阳光取火,并且挖掘土坑,放置干燥木柴,以保存火苗,就这样渡过了31年鲁宾逊般的蛮荒生活。

1974年,摩罗泰岛居民向政府报案,岛上有一名全身赤裸的野人。印尼政府派出的搜索队发现了正在劈柴的史尼育唔。

1975年1月8日,他搭乘专机回到了睽违32年的故乡——台湾。回到台湾后的第六年,他因为肺癌病逝于台东县东河乡,享年63岁。

横井庄一(1915年3月31日-1997年9月22日)

日军在中途岛战役惨败后,横井庄一作为死守太平洋战场的一员被派驻战略要地关岛。

1944年7月,美军在塞班岛战役胜利后马上乘胜追击,直指日军的另一个要塞——关岛。

横井庄一作为守岛的日军士兵之一参加了战斗,但日军的负隅顽抗终究被美军击溃。求生的本能促使横井撤离了战场,向着深山密林逃亡。

27年来,他凭着吃野果、老鼠、青蛙和蛇为生,穿树皮,住洞穴的野人生活。日本战败投降后,美军曾一度利用战斗机向关岛等战场投放过终战通知书,但横井却认为是美军的攻心谋略,对美军的通知书不闻不问。

1972年,横井庄一终于被两名关岛的猎人发现了。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和帮助,横井在82天后终于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横井在日本政府的安排下回到了日本。

起初,横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下飞机,他还害怕日本政府会以过去的方式处死自己,他对媒体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回来了。很惭愧,我活着回来了!”但出乎意料地,他竟受到国民英雄式的迎接,日本国内的报纸还把他称为“日本最后一名皇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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