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岁的英国农场主托尼·卡特(Tony Carter)
托尼·卡特(Tony Carter)是英国西牛津郡的小型家族式农场Millets的农场主之一。在上世纪50年代，他的父亲创建了这家农场，几十年之后传给他和哥哥奈杰尔(Nigel)，两人共同成为农场第二代继承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农二代”。每天早上，托尼就哼着小曲，开着他的小卡车来到农场打理生意，开始一天忙碌又快乐的工作。
Millets超市里出售农场自产的苹果和自己加工的苹果酒Millets农场坐落在一条偏僻的乡村公路旁。一个周二的早上，当我们驱车一个多小时从伦敦赶到Millets时，来自四面八方的车辆早已把农场停车场塞满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周末一样热闹。四周的房屋为仿德式的建筑风格，仓库式的尖顶在蔚蓝的天际上划下一道弧线。虽然已经过了收获季节，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房屋后不远处的果树和庄稼，黄绿相间，已经有些秋天凋敝的影子。来不及细看，喧闹的人群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拎着购物袋的家庭主妇们迫不及待地迈入农场超市，妈妈们熟练地把婴儿车推进动物园，老头老太太们蹒跚地从公交车上踱下径直走进咖啡厅……他们似乎把来Millets已经当成一种生活方式。
我们在农场的超市门口遇见了正在和顾客交谈的托尼，想象中的英国农民都是叼着烟斗、穿着沾满泥土水鞋的“大老粗”，而眼前的托尼却像一位乡村绅士。他个子瘦高，打扮整齐，鸭嘴帽遮不住花白的头发，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背心，下身一条一尘不染的蓝色细灯芯绒裤子，脚上蹬着一双蹭亮的皮鞋。他彬彬有礼地和我们打招呼：“你们就是他们说的中国记者吧？来吧，我们来聊聊Millets。”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托尼的父亲约翰·卡特(John Carter)是一个农民，他在1952年搬到当地，建立了一个家畜和农作物混合的农场，这就是Millets的原型。约翰的勤劳，加上生产技术的改良，使得Millets农场连年丰产，这些粮食正好补给了英国二战后空虚的食物供应。之后的十几年，情况发生了变化，英国的粮食进口逐渐放开，本地粮食价格受到很大的竞争压力，加上化肥和杀虫剂的使用使得土壤侵蚀很严重，农场粮食产量下降，这迫使约翰一家开始探寻新的经营方式。
70年代中期，约翰和他的两个儿子决定拿出五英亩（约2公顷）来种草莓，让游人自己采摘水果。Millets建立了英国最早的一批自采园，约翰一家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样既节省了人力，又大大增加了水果的价值。这项生意十分成功，到了80年代，他们又申请了建造花棚，开展盆栽买卖。90年代初，又建起了主打新鲜蔬果的超市和饲养各种家畜家禽的迷你动物园，后来又陆续建造迷宫、钓鱼池等各种设施，并免收门票，这样就吸引了当地周边家庭来此休闲旅游，形成了多种产业共同经营、相互促进的模式。Millets也成为了牛津地区农场转型的成功典范之一。
Millets自采草莓园里种植的草莓有了超市，自家农场成为最大受益者，农场生产出来的蔬果第一个销售渠道就是自家的超市，这就大大减少了在运输上的时间和经济消耗。托尼自豪地告诉我：“我们的超市从不降价打折，我们的两大卖点就是‘当地’和‘新鲜’。连锁超市里的草莓可能放了五天，而我们这里的草莓可能是早上五点从枝头摘下来，直接放在柜台上。”在Millets超市的新鲜蔬果，除了写着“Millets Grown”的是产自Millets的农场之外，还有一些周边农场生产的产品。“我们尽量支持其他农场的产品，如果我们自己不生产，就从其他农场以批发价买过来，再以零售价销售。有时在生产淡季，像这个时候，我们还会从国外进口蔬果，让大家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供应充足的。”在货架上可以看到中国的板栗、西班牙的李子、丹麦的茄子和当地的苹果摆在一起。
托尼的农场如今大约有500英亩（约200公顷）的面积，种植了草莓、西梅、薄荷、菠菜、大葱、玉米等各种农作物，最忙的时候，他大约雇佣50个工人帮他干活，由于本地人不愿意从事采摘水果这样的体力活，托尼还会雇佣一些来自波兰和保加利亚的临时工，加上在农场其他零售部门工作的员工，托尼大概可以帮助当地解决八十个人的就业，这在英国当地的小型农场里，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越来越难念的农场“生意经”
托尼告诉我，农场的大部分利润来自于多种经营而不是单纯靠农场自身的生产。“现在靠种植农作物来获取利润已经越来越困难了，主要是人力成本的增加。”为了保证生产出来的蔬果外形好看并且降低人力的消耗，托尼不得不放弃有机培养的模式，在最大限度地少用化肥的情况下，保证农作物的外形和口感。
Millets超市里出售农场自产的苹果和自己加工的苹果酒作为“农二代”，托尼热爱这片土地、热爱他的农场、热爱下地和农民一起劳作，但是他感觉到，他的下一辈并不那么热衷于继承家业，成为“农三代”。
“和我父亲的时代相比，越来越少的年轻人对经营农场有兴趣。全英国的农民平均年龄已经到59岁了，我都已经57岁了。”托尼的哥哥奈杰尔有两个孩子，他们都参与到农场的经营中，但是托尼说，他女儿有自己的生意，暂时还不会参与家族的生意。托尼倒是看得很开：
“他们可能觉得父母每天工作的时间这么长，也没有很好的回报。况且这是一个小企业，最多有50个固定员工，将来不会有什么发展，所以他们才另有打算吧。”托尼自己打趣道。
我们到访的前一天，英国遭遇了26年来最强的暴风雨，为了防止暴风把保温棚吹倒，托尼提前把所有的保温棚都收起来了，田地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支架。托尼说：“农业生产就是靠天吃饭，千万不能逆天而行，而要和老天合作。英国是一个小岛国，天气变化十分迅速。你想有个丰收年就必须看好天气预报，提前做准备。”托尼会专门请人为他分析天气吗？他笑着告诉我，“我是一个天生的农民，预测天气就厨师做饭一样，你会有一种直觉。”
做一个快乐的农场主
托尼每天的工作都非常忙碌，他没有固定的常规工作内容。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我不是那种待在办公室里指挥手下明年要种什么的老板，我会下到地里，和我的经理商量，明年种什么合适。在年初的时候，我每天的工作主要围绕组织播种生产，到了收获的季节，我可能要忙着组织采摘，而到了圣诞节，就是忙着组织活动。就像今天，我一早在办公室不停地回邮件、接电话，还有开不完的会，然后我接了个电话，告诉我，有中国的记者要见我，所以现在这会儿，我在和你讲话，下午我又得跑去和我的律师见面，解决我们不同产业的一些问题。”
在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托尼基本没有双休日，从周一工作到周日，只有在一年中的头三个月，生意稍微淡一点的时候，托尼才能有自己的假期，但是他也不会跑很远，顶多去滑滑雪。
Millets迷你农场里饲养的羊群
托尼把仔细倾听顾客的声音当成工作的一部分，他每天会花一部分时间找顾客聊天，了解他们在想什么，“我知道他们来买什么，我知道他们的孩子喜欢万圣节来买南瓜，我知道他们喜欢圣诞节来看下雪。我从和顾客的聊天中，能听到明天、明年、甚至五年后他们的想法，未来的趋势就在他们的话里。我和普通农民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也许喜欢种各种农作物，但可能不是每个农民都喜欢像我一样倾听。”
托尼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我很幸运，我很享受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的家族生意。”在托尼的眼里，很多东西都是幸福的来源。“我住在农场附近一个可爱的小村里，村里大概只有160到170个人，我们一起修建教堂和纪念碑，修复乡镇会议中心，虽然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但是一个和谐的生活环境也让我觉得很幸福。”
最让托尼感到高兴的是听到顾客说喜欢到Millets来，“我最喜欢听到顾客对我说：我喜欢来Millets，它让我觉得像在度假。我喜欢看当地人来这里喝上一杯咖啡，看看我们的农场，买上一盆植物。”
一天忙碌下来，每到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托尼总会回想这一天他都干了些什么，有时候他会觉得：我今天干得不错，做了很多事。而有时候，他又会想：我今天啥也没干成。无论怎样，他都会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因为明早起来又是全新的一天。
Millets农场里的旋转木马供游人免费游玩
Millets迷你农场里饲养的矮种马
附：你不知道的英国农业
英国的农业用地占国土总面积的70%，农业占据其国内生产总值的0.7%。尽管英国拥有熟悉农作的农民、高科技手段、丰沃的土壤以及各种来自政府和欧盟的津贴，然而由于农产品市场的不景气，如今英国农民的收入并不容乐观，英国自产的农产品只能供给60%的国内需求。随着年代的交替，越来越少的英国年轻人选择从事农业，如今英国农场工作者的平均年龄为59岁。
有机农业的兴起令农民找到另外一种获取利益的方式，许多农民不仅仅单纯经营农业，而同时兼顾其他农业活动并通过销售农场副产品来增长收入。
英国农业现状
在英国从事农业需要投入不菲的成本，首先，英国土地价格十分昂贵，有些农民仅有技能却没有足够资金，一些地方政府机构意识到农民的困难，会投入小额资金，帮助这些佃户。
农业在英国密集分布并高度机械化，然而却依然无法供给不断增加的人口密度，只能依靠进口来补给食物的短缺。在2010年，英国出口食物总额为140亿英镑，进口食物总额为325亿英镑，进口源及出口国家大多为西欧国家。
英国由四部分组成——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以及北爱尔兰地区，其中威尔士地区和苏格兰地区有超过80%的土地并不适宜耕作，由于地形原因，大多为高沼地及山区，农作物产量低，农户只能选择养殖羊或从事乳牛业。英格兰东部和南部土地较为平坦宽广，作物以谷物为主，北部及西部山区相对较多，以家畜养殖为主。
耕作农业
耕作农业主要生产谷物、水果等农作物。农作物的生产受光照、营养物、水、空气和气候的影响。英国的农作物主要包括：谷类植物（小麦、燕麦、土豆和甜菜等根菜类）；豆类作物（大豆和豌豆）；饲料作物（卷心菜、野豌豆、油菜和甘蓝）；水果，特别是苹果和梨子；还有饲养动物用的甘草。
畜牧业
畜牧业是繁殖、饲养牲畜的行业，通常是为了出产肉类、羊毛、鸡蛋和牛奶。畜牧业产品是英国农业主要的产品之一。在英国最普遍的肉类产品是牛肉、猪肉、羊肉以及家禽。
英国大部分人在农场养殖动物时，都有很具体的目的。比如说，虽然都是养牛，但以出产牛肉为目的所饲养的牛和以出产奶制品为目的饲养的牛是不一样的。那些早熟的、较为丰满的、又有肌肉的牛是口味很好的，最适合用于出产牛肉，而那些奶量高的牛是最适合出产牛奶的。不过尽管早期分工明确，牛毕竟是要通过生育来产奶的，而生育出来的小牛有的用来做牛肉，有的又用来产奶。
在英国，大约有17,000个奶牛场，主要集中在西部地区。最重要的奶牛品种是随处可见的菲仕兰牛。由于该种奶牛的高牛奶产量和质量，它已经取代了乳用短角牛。
英国的牧羊业在1998年达到高峰，据统计当时全国牧羊的数量有20.3万。继2001年暴发口蹄疫后，英国暂时失去了其作为欧洲最大的羊肉出口国的地位。
现在许多母羊被安置在室内生产，花费比之前更多。但这么做能保护草原，增加载畜量。牧羊时，羊的踩踏能够阻碍蕨菜蔓延，防止林地变为废地。如今，羊毛生产在英国已经不向以前那么重要了。修剪下来的羊毛常常作为废品被处理掉。
（综合编译 李晓枫 罗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