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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欢:三万英尺舷窗外的中秋节


编者按

名校毕业的王欢(Alex Wang)是大家口中说的“金融才俊”,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职业——在伦敦一家著名的对冲基金公司担任基金经理,还兼职伦敦西区戏剧制作。白天,他穿着定制西装在伦敦最时髦的Mayfair区跟上市公司的董事层、财务报表和金融模型打交道,晚上则在伦敦西区与一群艺术家们聊创作、聊剧本、聊音乐。如此繁忙的生活注定了各个节日他都是在机场和会议室中度过,这在伦敦的金融圈里可谓是再平常不过。

晚上6点,王欢拖着行李在伦敦希斯罗机场5号出发大厅,准备登上前往美国纽约的航班,从伦敦到纽约,也是他最常飞的一条路线。

自述人:王欢

年龄:32岁

职业:对冲基金经理

来英时间:2004年9月

家乡:四川成都

现居地:伦敦

目前家庭状况:单身

口述实录

记得2004年9月飞到英国去牛津大学报道的那天恰好是中秋节。第一次出国在异乡过中秋,觉得这儿的月亮看上去很陌生,一切冷冷清清的。给父母报了平安后,时差来袭,结果就把中秋节糊里糊涂睡过去了。幸好后来牛津的中国学联办了个中秋节晚会, 除了抢到两个莲黄馅儿的月饼,还认识了好多朋友,得到了好多牛津生存秘籍,比如哪个学院洗衣服不要钱,哪个学院有通宵教室。其实当时没怎么花心思过中秋节,厚厚的书单还有密密麻麻的课程已经够我们忙的了。

牛津毕业后我进了一家位于新金融城金丝雀码头(Canary Wharf)的国际大投行的投行部(Investment Banking Division),主要从事企业兼并和上市的工作。每天基本上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入行第一年我连生日那天都在熬通宵上班。

那时候在伦敦做投行部的中国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真有什么节日大家也忙来忙去很难凑在一起聚聚。我记得07年的下半年,每天基本上是18个小时连轴转,我在另一个投行里工作的朋友老唐,突然打电话祝我中秋快乐,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他在开玩笑,因为我觉得好像昨天夏天刚开始,怎么中秋节就到了,猛然察觉到我整整3个月忙得昏天黑地,几乎是住在办公室里了,已经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后来一想,正好找借口聚聚,就硬拖上其它几个也在投行部的朋友。结果就是到大概半夜了,大家才敢偷偷摸摸从办公室遛出来,后来在Canary Wharf的一个酒吧里好好庆祝了一下。那天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们都有点微醉了,开着玩笑,发着牢骚,看着本该在明宋山水画里的月亮,现在却被满满地躲在异乡摩天大楼间的狭缝里,真是感慨很多。当时作为在伦敦头两拨儿进入投行的留英毕业生,每天熬夜辛苦也罢了,但那种没根的飘荡、在黑暗中摸索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一轮满月某种意义上代表了自己的中国根基和中国情节,它的存在让人觉得心里踏实,而这样的中秋节聚会更让人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接着熬到了2009年。金融危机给了中国企业融入世界并购大舞台的机会,越来越多的中国买方开始走出国门,委托投行寻求海外并购的机会。我能明显感觉到投行咨询的中国相关的交易越来越多,我的中国背景也越来越能起到重要作用,投行部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中秋节的聚会规模越来越大。有一年,我干脆在办公室里开了个中秋节派对,月饼摆了两桌还不够,外国的同事也开始参加,还问我有关中秋节的由来。尽管到现在我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嫦娥要养只兔子来捣药,吴刚、嫦娥和后羿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三角关系,但一看到月饼,大家基本上啥问题都抛脑后了。

后来,我抓住机会加入了一家著名的对冲基金,从事跟并购事件相关的股市投资分析,从而实现了每个投行老兵在熬夜时削发吐血许下的夙愿。不得不说现在虽然上班时间好很多,但因为要紧跟世界各地的股票市场,压力也大了很多,要参加大大小小的商务旅行和会议来分析各种投资;同时我又重新拾起了戏剧表演和演唱这些从小的兴趣,并开始制作伦敦西区的戏剧和音乐剧。结果我这一两年基本上穿梭在办公室、剧院、机场和会议中心,都快记不住我自己家的邮编了。

记得去年秋天参加完会议,我从圣保罗飞回伦敦,正当我昏昏欲睡时,突然发现了硕如银盘的月亮居然藏在3万英尺的云层之上,仿佛是一个久违多年的朋友,静静地微笑着,招手等我穿破云层来叙叙旧。我的疲惫顿时云飞雾散,心里也踏实很多。当时离中秋节也没几天了,联系了一些昔日的投行战友,大家已经散落在世界各个金融中心,北京、香港、东京、纽约、多伦多、法兰克福,但都还记得住当年偷跑出来庆祝中秋节的日子,算是战斗青春的经典记忆吧。

让我惊讶的是,从我的对冲基金的同事到我伦敦西区的制作人演员朋友,都有很多人主动问我中秋节我该怎么过,而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哪天是中秋节!这在几年前是不敢想的。不得不说,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题材的股票被人分析,越来越多的中国题材的戏剧在伦敦上映,中国的软实力在慢慢的在西方扩展,中秋节越来越被人熟悉。

仔细一回想,从牛津苦读到投行受难,再到在机场和会议间穿梭的对冲生涯,作为在海外拼搏的中国金融人,我们必须痛且必须快乐地撑下去,没有任何退路。但同时我很感谢中秋节,感谢这轮满月,将我们在异乡奋斗的中国人团结起来,一起拼搏和成长。

今年的中秋节,我将会在从纽约飞回伦敦的航班上。应该是庆祝不了中秋节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撞见躲在云层上的月亮,但我想,不管人在何方,不管家在何处,只要身在目标所指的路上,只要心在梦想所在的方向,每天都踏实,每天都在过节。

▲下班后,王欢坐在他参与制作的热门西区戏剧《美好事物》(Beautiful Thing)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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