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地图上读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它真是好听呀。里约热内卢(Rio de Janeiro),直译过来便是“一月的河”,单纯质朴,就像看着黑板上地理老师书写的一笔一划,各自延伸成奔腾在热带雨林的磅礴支流。
几年后我站在亚马逊黑白河交界的船头,弯腰抚摸冷热交替的河水。黑河温暖静谧,白河清凉奔腾。里约热内卢是旅途的终点,于是便总错觉它是眼前这条大河的尽头,或是另一条岸。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远方”是个致命的词,脑海里投射出地平线的样子,血管里的温度就蹭蹭上涨。而里约这个地方,是穿过地心的大陆另一头,真是够远。
我记得我从机场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抒发感情,手机里就收到酒店的短信“因嘉年华期间房间供不应求,您的预定已被取消。”我抬头看了看涌出机场的人潮,四处缤纷的彩条仿佛都在贱笑“欢迎来到里约热内卢”。妈的。
▲Ipanema海滩
狂欢节是住宿最为紧张和昂贵的时候,甚至有时候“有钱也住不到”。于是我坦然,作为一只潇洒的少女,白天我可以背着包四处去玩耍,晚上就到处打听借宿一宿。嘉年华的里约热内卢简是人体的盛宴。
与别处不同的是,拉美人的美大大方方,绝不故作姿态。人往那一站,荷尔蒙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姑娘们都凹凸有致,屁股撅得能放酒;汉子们干净爽朗,帅成一道光。巴西北部人肤色深黑,南部一片欧洲白,东南部的里约人则正好是亮亮的古铜色和浅咖色,加上各种混血容貌,一个个就像热带的水果一样明媚饱满。加之天性奔放,香艳场面简直让人看醉,可不仅仅是《里约大冒险》。
狂欢节是每年二月,我认识的里约人大多都是射手和天蝎座,我掐指一算,然矣。
这也许就是真实的里约热内卢,事实上你闷头乱转找不着住处,人群过后到处都是垃圾和避孕套,市中心交通瘫痪打车无门;但一回头,打扮得五彩乱象的人们欢呼雀跃着,道路两旁陌生人拉起你的手跳舞,夜晚的烟花在海湾上空盛放。
人人都是那么地快乐,发自内心的自信和欢笑,让你恍惚间以为来到了梦里的伊甸园。于是其他的一切彷佛都不重要了,拥有这样的远方何其有幸。
▲Carnaval街头
更有幸的是,我在Facebook上联络到一个好友,晚上终于有了住处。当我终于坐上一班还在运行的公车,驶向朋友的公寓时,才发现这路越开越进了贫民窟呀。
1888年巴西废除奴隶制之后,大城市里大量的黑奴无处落脚,纷纷占领里约、圣保罗的几个山头,建立起了居住地。这些山头上没有市政水电,屋子都是破砖乱瓦堆砌而成,除了进山时候象征性的几级台阶,其余都是泥泞的小道。
一车的黑人都在好奇地打量我,我胆颤之下先发制人,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得知我从中国远道而来,乡亲们在和我抢话之余热烈地讨论了起来。结论是,我一个遥远地方来的小姑娘很不容易,大家要求司机先送我到目的地。我下车之后,摆摆手,大家又注视着我直到车开走。此情此景,我深受感动又乐不可支。
Roy就是收留我的好友,在里约呆了8年的乌拉圭人,一口葡语灿若莲花,一身肌肉帅我一脸。他的不大的公寓里已经收留了几个跟我一样境况的年轻人,这紧张的住房状况绝不亚于毕业季的帝都。
Roy平日是一名出入写字楼的程序员,周末是里约市橄榄球队的主力。节假日呢,他是骨灰级冲浪爱好者,还把得一手好妹。我放好行李就跟着这些主力选手继续去狂欢了。
从他们口里得知,每年的嘉年华劳民伤财又使城市陷入停滞,巴西的中产阶级对此深恶痛绝,一到狂欢季就飞出去度假。“但我们就是要玩”Roy大笑着,顺手拍了拍一位身着妖媚女装的街头男。
▲拿着橄榄球的少年和Roy
里约驰名海外,吸引了大批游客。这有些像近年的丽江,大家都抱着艳遇的心思来。而不像丽江的是,里约却绝不会叫你失望。Roy颜值高颇有自信,一次跟大家说,你们且看我过去把了那个妹纸!
于是帅小哥持一杯酒,摇晃到那丰饶的妹纸跟前,软言软语几句,在众人的鼓噪中,俩人就亲上了。眼见这一幕,竟一点都不觉唐突。在里约柔软的霞光中,节日的气氛里,一个陌生人的吻是那么的自然友好。俩人浅笑说几句,相互道别,众人欢呼,我跟着大笑。
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个狂欢节失声痛哭。可能是太高兴,又实在是喝得太醉了。
这座曾经厚待过茨威格的老城,一年之后将成为第一个主办奥运会的南美洲城市。尽管巴西政府现在深陷危机,自身难保,但我还是寄予里约这座城市美好的期望。
茨威格在他的绝命书里这样说道:
“在我自愿和神志清醒地同这个世界诀别之前,一项最后的义务逼使我要去把它完成:向这个美丽的国家巴西表示我衷心的感激。她对我是那样善良,给与我的劳动那样殷勤的关怀,我日益深沉地爱上了这个国家。在我自己的语言所通行的世界对我来说业已沦亡和我精神上的故乡欧洲业已自我毁灭之后,我再也没有地方可以从头开始重建我的生活了。 ”
他死后,里约举城哀悼,万人送葬。我想只有里约这个有人情味的地方,会给一个异乡的流亡作家那样的温柔。
所以,尽管在巴西不长的历史上,圣保罗和巴西利亚先后夺去了里约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的地位,但她仍是人们心中代表巴西的那一朵绝世玫瑰。在最开始的开始,孱弱的宗主国葡萄牙为了保卫这座城池甚至也拾起那难得的战斗精神,得意地打跑了两回法国殖民者。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里约,在辉煌的都市里漫游,在皇帝的海滩边做一回乞丐,都是生命中极好的日子。一回正在Ipanema旁边的青旅交房费入住呢,有人跑进来说海滩上有show,旅店老板把账本一丢严肃地说,“赶紧去海滩上看show,房费回头再缴。”
另有一次看某集《晓松奇谈》,大赞里约极尽妖娆,此生必去。那倭瓜脸也是很懂得享受。
然而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我爱她风情万种,自有人厌她不会做饭。所以这样的美,或是留在心中此生受用,或是放在眼里甄别众人,都是好的。
感谢“上帝花了六天功夫缔造世界,第七天创造了里约热内卢”。给我源源力量的就是故乡,陪我贪嗔痴傻的都是族人。旅人们到达了这样的远方,于是今后走到哪里都想要创造美。
- The End -
图片来自网络 美编:雷曼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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