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里昂之前就常听到里昂来的外教一脸骄傲地说：“你们一定要去看看Bellecour，那是全欧洲最大的广场！”于是，到了里昂不久，我就兴冲冲地跑去瞻仰传说中的“白苹果广场”。结果到了那里，我看到的是一片光秃秃的红土地，四四方方，中间立着一座骑马雕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既没有想象中的壮观场面，也没看到传说中的“白苹果”。后来才知道，它是欧洲最大的净地广场，所谓“净地”，就是没有花花草草小动物之类的任何障碍物。同时，它中文音译为“白莱果”，和苹果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个让我一眼就失望的地方，后来却成了我一想起里昂就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因为在广场不远的一个角落，立着一根高高的柱子，柱子顶端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另一个就是小王子。

里昂，这座法国东南部的第二大城市，正是《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苏佩里的故乡。“里昂就是小王子的B612星球”，在里昂生活了两年之后，对此我深信不疑。

里昂很安静。虽然是法国第二大城市，却丝毫没有大城市的“脾气”。比如，里昂的Part Dieu——全法国第二大的商业中心，和其他所有的街边小店一样，平时晚上7点歇业，周日只有楼上的家乐福会营业几个小时。所以，夜幕降临后的里昂，除了去餐厅酒吧，出门能做了，也只有压马路了。每个周日，世界都像静止了一样，呆在家里放空，听时间一点一点流过，那时才真正是能卸下一周疲惫的时候。

曾不止听到一个里昂人说，巴黎太吵了，最多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在我们眼中步调缓慢的巴黎对里昂来说还是快了些。刚到里昂的时候，住在半山腰。每天靠巴士上下山。有时候，尤其是周日，错过一班车就不知道下一班什么时候才来。出门前看好巴士的时刻表已成为在里昂生活的必备习惯。有时太晚没什么巴士了，就要坐古老的“小火车”Funiculaire上山。它类似缆车，第一条线1862年就开通了，五条线路至今有两条还在每天运作，往返于里昂老城和山顶。坐在方方正正的车厢中摇摇晃晃地上下山，虽然慢了点，但却既实用又不乏情趣。

里昂让我爱上了骑自行车。它是法国第一个实行短时自行车租借系统的城市，学生年卡一年才15欧。在这个到处都有自行车道、到哪儿都能骑车直达的城市，骑起车来相当畅快。尤其是天气转暖的时候，沿着河边一路晃悠，那时的心情是能自带“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的背景音的。唯一的小尴尬是有时会找不到“停车位”。好几次我骑着车去超市，附近找遍了也找不到还能停的租车点，只能默默地把车骑回原地，再坐公交过去。

在里昂生活的人似乎有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昂有座法国最古老罗马剧院，是公元前15年凯撒的重臣Munatius Plancus建的，至今看起来仍然气势恢宏。但他们也没想着围起来卖个门票什么的，大家想去坐坐就去。夏天这里还有各种演出，当地人自己也是看得挺high的。里昂曾是高卢罗马时期三大都城之一。著名景点里昂老城也是当地人喜欢去的地方。没事去那里逛逛集市、吃吃饭，丝毫不受游客打扰。这样的任性罢起工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我所就读的里昂二大就是出了名的爱挑事。曾有前辈经历了学校连罢三个月工、一切考试取消的“喜事”。有次去一对老夫妻家里做客，刚吃完饭他们就带着满后备箱的标语冲去市中心参加游行了。公交、食堂什么的更是说罢就罢，走在路上动不动就能看到一拨人聚集起来示威，让人不得不说，真不愧是发生过里昂工人起义的地方。

▲里昂古罗马剧场

▲里昂老城周末集市

里昂的灯光节是一个能让你相信有童话的地方。每年12月初有里昂为期四天的灯光节。那个时候晚上气温只有几度，但也不妨碍三四百万游客涌上里昂街头。走在路上，一抬头一排排“蝴蝶”飞在空中；一转角，房屋的外墙变成了大海的颜色，水母啊鲸鱼啊来回穿梭；市政厅附近的广场四面环楼，连续上演360度3D灯光秀……爬到里昂最高的教堂俯瞰全城，一片五颜六色的灯火全城通明，分分钟美cry。

不过，灯光节还是有两大无法避免的弊端：一是冷，二是挤。在那样的寒冬天，灯光再美还是没办法用来御寒的。好在到处散落着小摊小贩，卖热巧克力、热红酒、热狗之类的集市小吃。灯光节路上游客之多，是让我们这些在中国见过世面的人也hold不住的。有次想坐小火车上山，地铁排队排出了几十米外，据说一个小时也进不了站的，最后只能硬生生地走上山。还有一次，不怕死地去了市政厅附近、被公认的人群最密集的一条街。一出地铁就完全不是你想去哪儿的问题，而是人群要看把你往哪儿挤。明明挺宽的一条路，硬是被夹在中间动不了。

尽管如此，一到灯光节大家还是会兴致勃勃地去凑热闹。大晚上地从山上逛到山下， 从城东逛到城西，不停脚地走到深夜才回去。也不知道是被挤昏了头还是热红酒喝太多，走在各种造型的灯光中，真的会让人忘记这不是童话，而是现实的世界。

如果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TA的胃，我想我已经彻底沦陷在里昂了。有食评家将里昂称为“世界美食之都”，人口不到50万，却有近2000家餐厅，其中16家有米其林评星。里昂传统的老餐厅被称为Bouchon（意为酒塞），只卖最地道的里昂菜，其中不少以猪肉、内脏为主。这里的餐厅和法国很多地方一样，下午两点过就歇业了，等到晚上七点过才重新迎客。一次，和朋友在里昂各处闲逛，到下午饿到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餐厅，菜还没上一筐佐餐的面包就被我们一抢而空。那是我记忆中吃过最好吃的法棍，内软外酥，满口麦香。

▲里昂bouchon

里昂有句话，“工作时尽力而为，但吃饭一定要精益求精。”第一次到法国人家里做客时，从餐前的开胃酒和小零食，到甜点和餐后酒，一顿吃完已是深夜12点。在很多地方都被吐槽的学校食堂在里昂却是能吃“大餐”的地方。学校和宿舍的食堂被叫做resto U，里面三欧多一顿，前菜主菜甜点一样不少。每道都有四五种选择。味道完全不输外面的餐厅，甚至还有同学惊呼遇到过主菜是一整只鸡的。当时学校有个校区在郊外，坐车要四五十分钟才能到。有时懒了想翘课，但想想为了中午的食堂，还是去吧。

里昂位于罗纳河和索恩河的交汇处，但里昂人总骄傲地说“我们有三条河，罗纳、索恩，和博若莱（Beaujolais)。”里昂附近的博若莱产区的“博若莱新酒”保存期短，当年产的酒一定要当年饮用。每年11月的第三个星期四是新酒上市的日子，也算是里昂的一个节日，一夜之间货架上满满的博若莱红酒，每家每户也是一定要备一瓶的。我有一次回家路上拿着刚买的Beaujolais去买法棍，面包店的老爷爷一眼看中我手里的瓶子，接过去一边端详一边感叹“多漂亮啊”，还把门口的邻居叫来看，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我大里昂”的骄傲。

▲里昂楼房上小王子的立体壁画

“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里昂不是一座十全十美的城市，但我很幸运，记忆中的里昂还是一个能让人满心欢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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