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治疗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执业十年来，我发现有很多人对物理治疗有许多误解。”麦克潘（Michael Pan）一边指导病患使用弹力绷带锻炼肌力，一边和我介绍物理治疗这一种独特的医疗方式。

访谈那天，我来到伦敦西南区的旺兹沃思（Wandsworth），第一次踏进麦克潘的物理治疗中心，窗明几净的等候区中有U字型木椅提供休憩，上面摆放着红丶橘丶黄三色的方型抱枕，令人放松的氛围好似来到休闲会馆。没有原先预期弥漫着的草药味，也没有各种药膏纱布和推拿器材。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也像麦克 ‧ 潘的很多亚裔病患一样，混淆了物理治疗与中医针灸推拿的概念。

在南非长大的麦克·潘是一名物理治疗师（Physiotherapist），虽然母语是英语，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台湾人。六年前来到英国工作，从事物理治疗超过十年，直到一年半前，他在英国开设了自己的物理治疗诊所，“物理治疗师看重的是经验，累积多年执业经验后，我更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为病人治疗。”他这么说。

物理治疗和中医的难解谜题

很多人认为物理治疗等同于热敷丶电疗或按摩，其实，物理治疗并不简单。麦克向我解释，所谓物理治疗，是西方医学中复康治疗学的一个分支，包含疼痛处理、肌力训练、关节活动度的增进、心肺功能的训练，“像是徒手治疗、整骨、电疗和西医针灸都是物理治疗的疗法之一。”麦克强调物理治疗师会依据每个患者的状况进行评估，再给予患者特别设计的特殊运动或治疗。“物理治疗是要治根，亚洲人对于病痛都会有‘走进医院，今天就要医好’的期待，很多华人病患来做物理治疗，要求一次治疗就要医治好所有问题，离开诊所后也不愿意花时间依照运动处方做复健运动，这就是中西方民众对物理治疗认知的差异。” 

麦克说，自己接触的病患大多是英国人，他们从小接触西医物理治疗，可以理解治疗后维持复健运动的重要性，而且也能接受平均三至四次的疗程，所以他希望能通过替病患进行物理治疗的过程宣导正确的就医观念。此时，他正替一名女患者进行颈部的推拿，每一个动作十分轻慢，沿着肩颈肌肉逐一按压，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却精准到位，女患者在麦克的专业按摩技巧下逐渐放松，完成推拿后，女患者从治疗椅上坐起，麦克拿出医疗用运动胶带沿着肩膀后侧黏贴。他解释，运动胶带可以支撑肌肉保持其稳定性，可以有效帮助肌肉的运动收缩，整个疗程没有直接用药，也没有使用特殊仪器，让我对于物理治疗更加好奇。

“物理治疗是有科学根据的西医治疗方式，我们可以帮助许多人解决多年难治的顽疾。”麦克分享一些诊断案例，有的病患因为运动导致膝盖受伤，常会认为只是轻微扭伤、拉伤，“很多人觉得放着不管它就会慢慢复原，或者自行找中医针灸，有时候反而耽误了治疗的关键时间。”他说，等到病患发现受伤一个月后情况却没有好转，一来物理治疗才发现其实是韧带或软骨受伤，这时候物理治疗师就必须替病患诊断如何以不开刀的方式进行治疗。我问麦克物理治疗中心和一般的中医针灸推拿诊所有何不同，他说：“有时候在英国看中医需要靠运气，因为你很难判断推拿诊所的好坏，甚至无法了解医师执业经验和资格。”

麦克强调，物理治疗诊所在英国受到健康专业协会（Health Professions Council）和物理治疗协会（The Chartered Society of Physiotherapy）管制规范，物理治疗师需要有资格证书，诊所必须是合法执业，且物理治疗含括在医疗保险的保障项目，所有治疗行为都受到行业协会监督，他认为，病人接受物理治疗相对更有医疗保障。在欧洲国家，物理治疗师是一项独立医疗专业；在美国，除了物理治疗人员外，还有其他的专业人士进行相关医疗行为，如整脊师（Chiropractors）或骨医师（Doctors of Osteopathy），而在华人地区则有传统中医或是针灸推拿馆等地方会进行如推拿按摩等类似物理治疗的疗法。

我随着麦克进到摆放许多复健辅具的器材室，麦克引导病人不断更换拉提弹力绷带的角度，通过定时的运动来加强手臂的肌耐力，他不时提醒病人要看着镜中，确认角度和力道的正确性。他表示，每个物理治疗师对病患的诊断不同，就会提供不同的物理治疗方法，治疗手法和力道也因人而异，“物理治疗可以解决大部分来自骨骼丶肌肉或关节的疼痛或运动伤害，但治疗方法就要看物理治疗师的经验，像是有些跑马拉松的病患大腿酸痛，问题其实出在骨盆侧弯；有的人大腿会麻痹抽筋，问题来自于背部紧绷拉动神经，这些都要通过物理治疗师的个人诊断做出治疗建议。”麦克说，即使已经累积十年经验，但他每年仍需要参与研讨会来了解物理治疗最新研究和医疗资讯，这是让自己能维持专业水平的途径。

从南非到英国的创业挑战

开设自己的物理治疗诊所后，麦克面临的一大挑战是如何挖掘客源。“在南非，大多数病人会有固定的物理治疗师；来到英国后，我发现病人寻找物理治疗师会以自己方便的地点为主，所以较少有固定的病人。”麦克说，自己创业后需要加强服务和推出一些折扣，才能保持一定的病人数量，相较于创业需要处理的安顿事项，例如执业许可、财务会计等基本步骤，开发客源才是最大的挑战，他认为，病人之间的口口相传很重要，“有了自己的诊所后，会希望运作情况好还要更好，也会在意和病人的互动，我会主动关心病人治疗后的状况，这种简单的关心会带给病人温暖的感受。”除此之外，他也通过跨界合作的方式来维持客源，像是许多专业运动团队会需要物理治疗师在比赛前后协助运动员推拿或复健，另外，和医师、医疗器材行的合作也可以增加物理治疗诊所的能见度。

“来英国创业好像是件顺其自然的事。”麦克这么对我说，他在南非生活二十多年，本科在南非学习物理治疗，毕业后也在当地的物理治疗诊所担任物理治疗师，“我曾经在芭蕾舞团担任物理治疗师，当舞者表演或练舞受伤时可以及时提供物理治疗。”另外，他也曾担任橄榄球队比赛时的场边医疗人员，这些经验让他来到英国后，也延续自己的本行，“当初觉得英国生活环境好，要到欧洲旅游也方便，所以拿到打工度假的签证后，打算来英国玩个几年就回南非。”没想到，逐渐适应了伦敦的生活，也慢慢习惯英国物理治疗的工作型态，“有了一些固定客源，加上时机对了，就是时候创业了。”他说，虽然家人都在南非，但当地治安较英国差，考虑到未来的生活和就业环境，他决定在英国尝试创业，现在诊所还在起步阶段，他谦虚地说自己还有很多努力的空间。

访谈告一段落，离开麦克的物理治疗中心前，他笑着邀请我有机会也来试试物理治疗：“长时间坐办公室的上班族都有物理治疗的需求。”我点了点头答应，这一上午的采访，让我了解一个看似熟悉却十分陌生的医疗领域，物理治疗，其实和你我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