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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六六谈“三观”




著名华裔女作家六六(原名张辛)从1999年起,以六六这个笔名开始在网上撰文。2003年以小说《王贵与安娜》蜚声海内外网坛,被看作继张爱玲、虹影之后的第三代海外华裔女作家的代表。她创作的多部小说如《蜗居》、《双面胶》等都被改编成电视剧,开播后获得极大反响。

近日,六六前来伦敦旅游,并在微博上直抒胸臆批评伦敦“脏乱差”,引发网友热议。就在她发表该评论之前,本刊对她进行了专访。六六就其“社会观”、“女权观”、“文学观”这“三观”发表了她详尽的观点。

六六的社会观

《华闻》:你在微博的一些言论似乎总有争议,既受到过一些左派的批评,也受到过右派的批判。

六六:我都不知道谁是公知谁是五毛。这是我的最大好处——我不以人划分,就事论事。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被贴上过任何标签。有的五毛认为我是公知,有的公知认为我是五毛,我觉得这也蛮好的。有些人是为争论而争论,为反对而反对,我不会,我从不站队。


《华闻》:有人说你缺乏社会担当和责任感,似乎沦为了当权者的维护人,你对这个说法怎么看?

六六:我的确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人上台还不如当权者。凡是“逢政府必反”的人,他本身就有问题。为什么?因为看问题一定要看两面性。政府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记得谁说过一句话“政府的出现就是来让人反对的”,因为一定没有百分百优秀的政府。政府的毛病有很多很多留待我们挑刺,可是你挑刺的目的在哪里?有谁说他反政府,好,反完政府之后他打算做什么让他比现在的政府做得更好,他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案,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天天在那里反来反去的,无政府状态他们觉得真的是最好的状态吗?我不相信这一点。

所以我一直把问题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政府做的不好的地方,要不停地去监督他们,不停地去督促他们,不停地去改造他们;另一个方面,政府做得好的地方、在进步的地方,你要不停地去肯定他们,不停地去鼓励他们。这是正常人生活的状态。


《华闻》:你对政府挑刺挑得多吗?

六六:也蛮多的。所以,也不算招政府喜欢的。哪边都没讨好。


《华闻》:你觉得批评政府的那些人没有提出解决方案,只是在批评?

六六:我的人生观决定了我看问题的方法。比如在旅游时出任何问题,我只会想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不会去责怪,因为当时和现在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要回顾说当年你做错什么什么,对现在造成了什么影响,这对现在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是务实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不会去和别人争论,不会在过去的事情里面纠缠。我一直在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而且要保证下一步比这一步走得更好。因为我犯过错误,我在下一步的走路当中已经吸取教训了。一步步往前走,走得更好,这是我追求的。


《华闻》:说到犯错,你觉得你在微博跟公知斗法也好,表达对政府的看法也好,晒思想晒生活也好,你觉得有过错误吗?

六六:我跟五毛也经常斗。我的微博基本上分两类,一类是晒生活,第二类是跟五毛或者公知斗法。所以经常有五毛过来骂我说,你这个臭公知;公知跑过来骂我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五毛!我自己也很迷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五毛还是公知。

错误的话,到目前为止,至少我认为我的意见和言论没有对社会造成架构性的影响,所以永远都达不到错误的程度。意思就是,其实我说什么,对任何人都不产生影响,政府也不会采纳,五毛、公知也不会采纳。


《华闻》:但你有很多粉丝啊。

六六:粉丝的话,也是有一些会接受,有一些不接受。你会看到你一个观点抛出来,都有一定的人是支持的,一定的人是反对的。实际上,我一个人的言论不会对社会产生扭转性的效应。像有些人就会对社会造成扭转性的影响,比如孙志刚事件,一个人的死亡导致了一部分系统毁灭了。


《华闻》:你对孙志刚事件怎么看?

六六:我没有怎么看啊。我认为政府在架构的过程中,它有bug(故障),有缺陷、有不足,但它每一天都在修正它自己。这一点上,对我来讲,中国政府是我见到过的难得的,能管理着这么大的地域、这么大量人口的政府,还能有非常好的修复能力,真的很难得。


《华闻》:最近Instagram、line在国内被封, 媒体从业人员也被禁止给外媒撰稿,这些举措让你觉得是在变好还是在变坏?

六六:我相信所有的这些都是暂时性的、不是永久性的。我个人觉得,这段时间它在做一定的内部调整。比方说哪怕是大英博物馆,到修缮的时候,也不允许公众参观。但你要相信最终它还是会开放给公众参观的,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担心过。


《华闻》:那你会因为在国内上不了Facebook、Twitter而感到烦恼吗?

六六:每一个社会、不同地域的人都有不同的烦恼,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以前经常翻墙出去,上文学City。但我在英国的朋友跟我讲,他们翻墙回中国看电视连续剧。我觉得全世界都一样,没有什么,都在翻墙。


《华闻》:对于中国的一些电视剧,这个用Google Chrome的“unblock(解锁)”功能可以很简单地看到。而7月国内传来消息,说Google中国的大多数功能都被封掉了。你说的这两个翻墙性质可能还是不一样吧?

六六:我可能在中国生活的时间久了。我认为不能说这个东西封掉了,中国政府就不好了。要看大方向。


《华闻》:你似乎总是怀有很好的希望?

六六:这跟我的性格有关系,我永远是迎着阳光在走。


《华闻》:你说,现在看不到,以后会看到的,你是凭借什么而这样认为的呢?

六六:这是肯定的,改革开放以来,我们走的道路是越来越好,不是越来越差,这是一定的。而且未来全球化之后,国家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小。我甚至相信朝鲜未来一定会开放。你可以不同意我的话,但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华闻》:那你认为这些有关言论的控制什么时候会变好?

六六:国外的媒体总是在说有言论控制,但是国外媒体对言论的控制并不比中国少,根据我在国外生活的经验。比方说在美国很多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华闻》:比如说?

六六:美国是你可以随便骂名人,你甚至可以诽谤他。貌似看起来很开明,但是你不能骂一个陌生人,这个就是abuse了,不能说”黑人“,不能说这个不能说那个。在中国,我觉得也是某些话题是开放的,某些话题是不的。我们现在可以很随意地指责政府,几乎每天看到不同的人在说政府不同的不好。我恰恰觉得我现在很同情政府。


《华闻》:这些言论发布在微博上会被删掉吧?

六六:但是你会看到政府每隔一段时间就抓出一只老鼠、抓出一只苍蝇来。你比方说,当年罗昌平举报谁谁谁的时候,国家能源局还出来“背书”过,说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但很快这个人就被抓起来了。不要看它说了什么,看它在做什么。我认为政府在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在不断往更光明、更公平的方向在走。


《华闻》:对人思想的控制呢?

六六:中国的思想方式非常自由,被钳制的往往是个人自己。我也在中国长大,我出国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并没有觉得我自己是一个没有创新力的、言论被控制的人。

《华闻》:那是否是由你所处的这个阶层导致的呢?你出过国、看过外面的世界,但更多的人一辈子就呆在中国,如果说一些东西被封了,他们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出去或翻墙)了解一些事情。

六六:我相信每一个国家都对自己的国民封锁了他们不愿意让国民知道的东西。美国的国民也不会知道美国政府所有在做的事情的真相,包括所有的侵略行动。有多少美国老百姓知道伊拉克是不存在化学武器这个事情的?我觉得每个政府都在努力地美化自己。每个国家的老百姓都不会知道政府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都一样。

《华闻》:你对别人拿这个来说中国没有自由怎么看?

六六:我认为在任何环境下都不可能达到你所想要的所有的自由。不是仅仅因为能上Facebook你就自由了……至少在我的眼里,美国人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自由,甚至不如中国更自由,很多事情不能谈。在新加坡五人的聚会就要申报了,演讲要申报。新加坡自由吗?不能吃口香糖的,涂鸦了还要打鞭子的。为什么没有人说新加坡不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遵守当地的法律、规章、制度,要学会尊重当地的法律限制和民族习惯。我一直说,我认为中国政府不是一个完美的政府,但我同样不认为英国政府、美国政府、新加坡政府是完美的政府。我认为现在中国政府最大的问题是它没有把国民保护到发达国家的程度,可以做得更好。比如缩小贫富差距、做好全民医保、搞好食品药品安全这些方面,我认为还可以做得更好。但实际情况是现在这些都在慢慢地改善,那就是在进步的过程中。

比如我在新加坡呆了很长时间,我认为它比很多地方都要不自由。但我不觉得不自由,恰恰相反我享受到这些规章制度的制定给我带来的最大的自由。不能大声地说话,但是我享受到了安静,不能吃口香糖,但我享受到了街道的整洁。

《华闻》:不能自由获取信息,你觉得因此享受到了什么?

六六:我没有觉得信息不能够自由获取。比如说Google受影响,我不了解这里面的事情。但是我认为,所有企业在所有的国家里面,都不要故意挑衅。包括在穆斯林国家,你不能喝酒,你喝酒就是在挑衅别人。我个人没有觉得我在中国生活是不自由的。我在美国生活的时候他还要求我掏出Passport(护照)来,我在中国生活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被要求掏出Passport或者身份证件啊。

《华闻》:你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什么?

六六:我就想说,你在任何地方都要尊重当地的法律。而且说真话,在这个方面,中国政府有做得不够的地方,没有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十六个字,所以政府的公信力在下降。政府公信力下降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政府有贪污腐败,另一方面是因为它的执法力度不够。比方说在美国,谁敢跟警察公然对立?在跟警察有冲突的时候,如果不服从的话,丧命的案例很多。在中国,有无数个挑战公权的事情发生,而且不受到制裁。那么照这样比较的话,哪个政府更宽松,如果按照西方的标准来看?

《华闻》:那么……关于城管的打人你怎么看?

六六:我恰恰认为在警察和城管没有分开之前,城管的存在是必要的,因为如果中国不存在城管这个东西,街底下污水流成河,每个人占道行驶,他们也不会去他们应该去的市场。很多人找了很多借口说,市场的管理费很高,所以不能够进去。但市场上的小商贩是不是挣钱?他们是挣钱的。说明什么?总有一些人想钻空。在中国,我一直认为最大的问题是执法不严。在美国,没有人敢白实线变道驾驶,意思就是说有法律在这里,每个人都要去实行,违背了法律,后果是很严重的,所以每个人都不敢去做触犯法律的事。在中国,每个人都想去试探法律的底线在哪里,这是最大的问题。所以我认为这不仅仅是政府的问题,还有人的问题。一方面政府在进步,但老百姓进步了吗?不要老跟我说,我们不能够要求百姓做什么,我们要求政府去什么。但不要忘记了,在公民社会里,公民是有职责的。我一个朋友在俄罗斯,跟我说过一件事对我触动很大,他去中国大使馆,门口不能停车,他上交了一个证件,保证五分钟就回来。五分钟之内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个俄罗斯人开着一辆非常好的车,锁住了他的车尾、停在他的车旁边、掐住他的车头,打电话叫来了警察,说这个地方是非法停车的地方。这叫公民的素质。这个东西在中国没有,每个都是个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华闻》:那你觉得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是什么?就是你提的这个“公民素质”。

六六:我认为政府要被教育,公民也要被教育。我一方面要求政府要进步,一方面要求老百姓素质要提高。一个连厕所都打扫不干净的人还要求文明和社会进步,要求什么呀?

《华闻》:那你觉得怎样能让(中国)公民素质提高?

六六:反复地说,反复地教育。我穷我毕生之力能够做到的一件事情,只要让中国人有一些进步了,我就算是对社会有贡献了。就是中国人在的地方,厕所走的时候能干干净净的就行。我可以说,我在英国这一圈走下来,到哪里的厕所都干干净净,只有在Bicester Villiage(比斯特打折村)这个地方,你一定会发现圈子上一定有尿迹的,为什么原因?因为那中国人最多。这是政府的问题吗?这是在英国啊。是政府不让你把尿擦干净的吗?这是个人素质的问题,这是家庭教育的问题,这是生活环境的问题。所以把对政府的要求提到跟欧美一样先进,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我们总是在往先进的方向走。但你自己个人素质达到最优秀的水平了吗?我一方面支持政府向最先进最优秀的政府、社会制度靠拢,但另一方面,我认为人的素质要跟政府的素质匹配。政府由谁组成?由人组成的。

《华闻》:你觉得这是个人素质的问题。

六六:我跟我的朋友说笑话,说我以后尽我的力量要写一个公民手册。什么叫公民手册?每个人都知道别人的政府在做什么。而且我一定相信是有人花了钱让有的人说国外怎么怎么好,我相信这一点,一定是有人拿了钱的,实际上也被证明了对吧。但是有没有人能够写一本书,教育大家国外的公民怎么做的?他们做了哪些实现了公民权益的事情?他们有没有不排队?有没有开车的时候随意变道?有没有只要没有人看见就占点小便宜?两方面的要求都要做到,对政府的要求和对公民的要求都要做到,这是我对这个社会的希望。一个由不高素质的人群组成的政府,我只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华闻》:我经历伦敦跨年烟火晚会,也有一大群外国人等不及排队上厕所来插队,造成了各种拥堵各种混乱,晚会结束之后也扔下了所有的垃圾,造成了一片狼藉。

六六:这还是组织工作做得不到位,这个不能怪民众的,为什么不能怪民众呢?要考虑到这是人在极端状况下做出的反应。人的本质是动物,文明是基于动物基础上物质丰富了的精神需求。一旦回归了动物的阶层了之后,他所有的动物本性就暴露了,他一定要解决这样的“三急”,这是人的最基本的生存的需求。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进入文明社会了,不要把人的底线逼到动物的境界,更不要把已经进入文明社会的人与动物相提并论。

《华闻》:那你认为中国存在的一些暴力拆迁,是把人逼到动物的境地的一种吗?

六六:这个事情我从两方面讲。第一,我跟你讲,我非常反对暴力拆迁。英国有句很著名的话,叫”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王不可以进“,说的意思是这是我的私人领地,你是不可以介入的。所以你可以看到在英国保护得可能是全球最好的历史遗迹,每一个小镇看起来就跟四五百年前一样,维护得非常好,而且地产可以传几代。中国没有建立完全的物权法,现在是没有私人财产这个概念的,所有的物质是集体所有制的、公有制的,这就导致了现代我所购买的住房也好、我所拥有的领地也好,和法律是有条文冲突的,这个条文冲突在物权法没有明确之前是不会被解决的。因为政府认为这个土地是他所有的,你只是有70年的使用权,他可以把你的居住地收走的,这是法律规定的。所以我们不停地在要求要制定这个物权法,这是我们不断地在呼吁做的事情。

下面,我跟你说,拆迁我反对,但是不要忘记了,绝大多数人,绝大多数人是从拆迁中获益的。所以到目前为止来看,我周围所有的农民兄弟们都在热盼拆迁,这说明一点,拆迁对绝大多数人是有益的,但它一定伤害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 我不太同意”多数人暴政“这个说法,因为其实符合多数人利益的事件,是应该被执行的。比如美国最近通过了一个法案,说允许修建第一条高速铁路,从洛杉矶到旧金山6个小时的车程可以缩减到1个半小时,我恭喜美国的朋友,他们说“哎呀等拆完了再建成得三十年以后了”,为什么原因?因为美国房子是受保护的,他不愿意拆你就得绕道,高铁一绕道就不得了。奥巴马说了一句话说,“我不是胡锦涛”,意思是说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让我想做的事情在我的任期内做完。中国你享受了高速发展的福音,就要付出高速发展的代价,很多人说,为什么这个代价要让民众承受,可是你民众也享受到高速发展的福音了呀。所有事情,comes with two sides(事物都有两面), 你不能只看对自己永远有利的一面,我跟我妈妈讲,我们家这个区域如果一旦要拆迁了,我知道牺牲了你的利益,但我们不要去做那个钉子户,第一个我觉得把你撵死了,我们不划算,第二个是,人不要去做螳臂当车的事情。

《华闻》:恩?这怎么说?

六六:我知道那一些拆迁有多么悲惨的事情,有些人被轧死了,引起了老百姓的恐慌,大家觉得如果有一天拆到我家怎么办?但是我可以说,任何一个商业行为和政府行为的拆迁,总体来讲它是reasonable(合理)的。很多人是想在拆迁的过程中,往往是想夺得比自己应得的利益大得多的利益,不仅仅是一小部分。到现在我看到的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满意的,但没有一件事情能做到百分之百让人满意。

《华闻》:但我们也看到不少不那么reasonable的案例。

六六:我绝对相信这一点,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肮脏。因为有开发商从中牟利,而且听过很多故事就是说层层盘剥,中央政府可能拨了80亿,然后逐级盘剥。所以我跟你说,现在对贪污腐败的整治是当务之急。我们现在看到的贪污腐败的,所以新政府做的很大的一件事情就是整治贪污腐败。你说的这样的案例是很可怜的,但是也有一些人是很贪婪的。肯定有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也肯定有偷奸耍滑的。所以我说公民教育很重要。什么叫做公平?公平是对待每一个人的,不能说对我公平、对别人不公平的叫公平。所以我们到目前都没有意识到什么叫界限,这个界限的点在哪里。

《华闻》:你觉得改善这个状况最关键的点在哪?

六六:政府的进步由领导在控制着,由老百姓在监督着。你可以看到,至少微博的平台他关不掉,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删帖嘛。但是现在微博的增长和微信的扩散,绝对不是说删掉源头就不扩散的,这是无法遏制的,这是一个爆炸性的增长。所以你想封锁所有的消息,现在是不可能的。所以有人说政府在越走越黑暗,那也是不可能的。

《华闻》:你看到的是更光明的一面是吗?

六六:一定是。人也好,社会也好,一定是往更光明的方向走。一定不能够避免某一个阶段不如前面那么好,但它总体的方向肯定是变得更好。

但我下面要讲,政府如果在变好,我们应该做什么?每个人都在强调自我的重要性……我推荐你一本书《利他主义》,还有我微博上有在推荐的李录的《谈现代化系列》,我认为这是我见到过的写中西方文化比较的、到目前为止最中肯、最客观、最理性的文章,最具有意见性和前瞻性,所以我不停在推它。

我认为美国社会很有意思, 每个人都在强调个人价值、自我利益,而真正获利的是利他主义者。一定是利他主义者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也就是我们过去讲叫集体主义精神。这个书里面讲,有利他主义因子的人会成为这个群体的领导。一个Selfish(自私)的人、一个主观臆断的人,很难长久地坐稳一个领导的位置。一个真正具有领袖精神的人,一定是利他的,无私的,乐于奉献的,一定是注意他人感受的人。我在培养儿子的时候也是,不是在往每个人都强调的西方个人主义价值的方向,我恰恰对我的儿子强调,你一定要注意他人的感受,你要注意体察他人的痛苦,你要乐于分享,你要不吝于把你的玩具、你的信息,所有的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和别人共享。互联网是什么精神,是共享精神。

而这个共享精神,让整个世界进步的速度从几万年一跳、几百年一跳,到几十年、几年一跳,这个才是人类进步的最关键的因素。如果中国一旦放弃了我们长期以来坚持的、不断在强调的集体主义精神,往往会走得到头,因为你没有看到这个社会的本质在哪……所以我跟你讲,不能怨这个政府不好,因为政府是由我们这些人组成的,这是我反复在强调的观点。这是为什么原因我不能站在公知这一边,因为我也没有看见他们的素质比现在的政府高多少。

只有当我看到这个社会群体的整体素质提高了之后,我才会相信这个政府会更光明。政府就算走在社会群体、公民意识之前,已经进入了发达社会的政府之后,可是人还是这帮子人呐。而且越往下,就算主席、总理做好了,下面地方政府的官员还是当地的人啊,你怎么能指望那些人,边拆迁边在往上插树苗的人,能把老百姓带领上光辉大道呢。

所以说公民教育在这个国家是非常欠缺的,当然,并不是说政府不需要教育,他们需要教育,还需要监督,我们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六六谈女权

《华闻》:你在微博上经常帮一些女性朋友出谋划策,经常语出犀利,而你的观点都鲜明地带有着女性印记,你认为你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吗?

六六:还好,我这个人很讲公平,我对男性是很尊重的。

《华闻》:那你帮她们的初衷是?

六六:完全是觉得有意思,因为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特别好玩。就像看电影一样嘛,你看完电影总要评论两句嘛。

《华闻》:那你会觉得,你需要对你的言论给他人造成的影响负责任吗?

六六: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连我儿子的主我都做不了。我只能把我的想法和意见告诉你,用不用是你自己的事情。

《华闻》:你在6月18日的一条微博中说:“男人这种畜生不配有子嗣,为J8爽,根本不挑人。多少女人因为找不到好后爹孤独一生的。”你对自己这些言论怎么看待?

六六:这个事情是因为一个后妈把孩子打死了。而且这种现象在中国还是比较常发生的,不是一年只发生一回。我认为对这种事情应该零容忍,中国是一个对妇女和儿童,尤其是儿童的保护严重不到位的地方。为什么?因为中国有个观念是,家庭的事情是我们不能介入的。这种事情在全世界都是不会发生的,在新加坡你虐待儿童试试看,在美国、英国等等国家都不会发生的。

《华闻》:你担心过这些带有女性色彩的言论会得罪一些人吗?

六六:我又不指望这一生嫁好多男人,我干嘛怕得罪他们。

《华闻》:你和一些微博大V不同的是,你的生活细节几乎全都会在微博上透露,不管是你的心情、感悟、投资收益,还是驭夫育儿经验。对于把自己的生活完全公开这件事,你怎么看?

六六:我认为这是最大的自我保护。你把你的财务透明了,你就不会逃税;你把你的婚恋状况透明了,你就不会偷情。

《华闻》:所以你之前说,这是你“保证不说谎的最好方法”,是这样吗?

六六:对啊,你索性就把自己活得很透明。你知道很多公众人物,我很理解他们想要有自己的私生活,不愿意说,这很正常。但是这就有个最大的问题,读者也好观众也好,他们本身有一个造神运动,这是他们自己的期望,与名人本身没有关系。因为名人和正常人是一样的,并不因为他某方面才艺的出众,他就必须是一个道德楷模。但是观众对他们的要求是“圣父圣灵圣子”于一体,一旦不慎,就经常出现什么“道德的幻灭”、“人格的破产”。 我认为是因为本身观众对他们期望值太高,加之很多人愿意把自己架在这个神坛上,不愿意下来。对我来讲,本身我也没上去过,也无所谓下来。

《华闻》:是因为你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在规避,还是本身性格使然?

六六:还是性格使然。我认为所谓私生活,跟阶层有关。我本身就是草根,一草根整天在微博上晒生活,没有什么,原因是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华闻》:但是有一些人觉得这是“你特别爱秀”,对此你怎么觉得?

六六:我又不是郭美美,我秀的都是正常的生活。有些东西比方说某某某吸毒了、嫖娼了,这些不能晒,是藏在心中的秘密。其实对我这样的人就是零负担了。

《华闻》:所以你不介意别人知道你的婚恋啊、孩子啊之类的?

六六:我说句实话,正常的人,都不介意。如果我跟一个正常的男人恋爱,他未婚我未嫁,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事情,你看周迅结婚之前,丢个链接给你们,说这个男人是我爱的,如果这男人是别人的老公,那她就不能这么做,对吧。每一天都生活在阳光底下,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情。

《华闻》:你觉得这很自然。

六六: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不可以晒的事情。

六六谈创作

《华闻》:你写了很多很有名的剧,我想知道,最初激发你写作的点在哪里?

六六:还是兴趣吧。比如旅游,我喜欢慢慢玩。喜欢有足够的时间跟人聊天。写作也是一样,我会花时间去注重一些常人不容易注意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非常能打动我。花时间去注重这些细节就会带来完全不一样的视觉感受,如果写作可以被称为“视觉感受”的话。

《华闻》:你是说因为你是比较细腻的一个人?

六六:我不像别人那样目标性比较明确。我对我的生活没有一个规划,也从来没有一个target(目标)。我会比较从心一些,而从心的作品才能打动别人。

《华闻》:你写作时没有目的性?

六六:我没有。比如,我出来写游记,没有人给我布置任务让我一定要写游记,我只是觉得今天碰到一个特别好玩的事儿,就想把自己的见闻写下来,写了三五篇之后就有出版社跟我约稿,说可以做成一本旅游英国的书。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步调、我自己的计划把它写下来,可能三十天之后就成了一本书。

《华闻》:你第一部作品是《王贵与安娜》吧,是什么激发你创作这样一部作品的?

六六:我当时才25、6岁,当时最大的困惑是,我的婚姻遇到问题了。我很不解,我初恋的情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要磨合也该磨合好了,为什么还老想着分手呢?我想父母这一辈子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介绍了一下,就在一起一辈子了。我想知道他们过不下去的时候是怎么克服的。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们自由恋爱的人要分开,而那些应组织要求、家庭的需要在一起的人反而没有分开?我想去追溯这些生活轨迹,所以我写了一本书。

《华闻》:结果得到答案了吗?

六六:我认为因为他们比较有commitment(承诺)。

《华闻》:很多作家说自己的作品是用来表达对人生的思考。 你想用自己的作品表达什么呢?

六六:我写作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面临问题了,我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一些新的问题。比如:

我写《双面胶》,是因为我发现中国在突然走进网络社会后,地域差小了。比起以前的人,现在有了更多的国际通婚、南北通婚,这时候很多新的问题就出来了。语言及生活习惯等的差异性,造成现在的人面临的生活矛盾要多得多。所以我写了它。

写《蜗居》的时候,我刚从国外回来。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国外没有人讨论的买房子问题,而中国人讨论的特别多。在国外,大家买完一套房子之后觉得这事儿就解决了,中国人是买了一套又一套。为了解决我看到的东西方的差异,我写了《蜗居》。

写《心术》的时候,是因为我妈妈生病了。在2007年我第一次跟医院打交道,焦头烂额。因为我在这个领域是一个无知者、盲人,我在跟这些明眼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怀着这种盲人对光明世界的既向往又紧张、害怕的情绪。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医生还有一些病患交流,发现双方在用两种不同的语言系统交流——病人是在用感性思维理解疾病,而医生是在用理性思维讲述治疗,他们在用两套系统。

我在努力找到这样一个通路:在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思维方式之间搭起一座桥梁。我天生就喜欢做沟通这样的事儿。为了找到这个沟通的桥梁点、这个通路,我就写了这本书。这本书开头只有三个字:信、望、爱。这三个字诠释得最好的地方就是医院。这本书打动了很多人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三个字。——因为人无论活在多糟糕的环境下,你都希望有信念,和怀有希望,你都期待爱与被爱。所以我写了《心术》。

写《宝贝》是因为发现,这些不同年代的人,虽然只有十年的差别,但简直就像是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华闻》:你提出的这些问题,你在书里给出回答了吗?

六六:我的书不提供方向和答案。作家的任务是观察,解决问题的人是领导。我只负责把问题提出来,由你们来讨论。

《华闻》:所以你的创作初衷还是为了反映社会现实吗?

六六:希望吧,描写这个时代吧。

《华闻》:之前有看到你在谈《宝贝》的时候说,“我非常好奇地想知道,如果自己写一部给年轻观众的戏,他们能不能回来?但也是因为这样的好奇,这部戏的定位把老年观众给舍弃了。”这是不是说,你很重视读者和观众的口味,在选材和写法上有迎合他们呢?

六六:没有。其实作家与模特、偶像派女演员、“时装周”和IT民工一样,他们是有时间限制的,是有自己的时段的。再好的作家,过了你的时段,就过去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每个作家都要承认的。永垂不朽的是作品,不是人。你记住简•奥斯汀,是因为她的《傲慢与偏见》,不是她本人。最终说话的是作品。比方说可能我一生写了20部作品,某一部作品是被历史记住的,但是我的人是被遗忘的。我不可能说永远能留在这个辉煌的舞台上,我既然不可能留下来,我何必要取悦你呢?只是说我想写的这个东西,跟老年人没有关系。下一部我想写老年人的时候,可能又跟这个没有关系了。

《华闻》:你在大学阶段读的不是文学专业,而是国际贸易专业,你的专业背景有影响过你的写作吗?你怎么看待这些影响?

六六:完全没有影响。写作这个东西,最大的好处是零门槛。但是这种零门槛的行业是最要命的。我建议年轻人尽量不要选择零门槛的行业,要选有专业技能的行业进去,因为这个壁垒可以把很多不相干的人排除出去。所以像我们这个行业的竞争完全是自由市场的竞争。读者选择你了,你就是宠儿,读者不选择你,你这辈子可能吃饭都很困难。我只是比较幸运,读者选择我了。这个行业很多人可能才华比我要横溢,叙述的方式可能是永存于世的,但活着的时候就是没有被读者选中。

《华闻》:那你觉得读者选中你的原因在哪?

六六:这个很难说,为什么毕加索活着的时候就是富翁了,梵高到死了以后才出名?很难比较说,毕加索更有才华。恰恰相反,我倒不这么认为。我反倒觉得这个是运气。这个纯粹是上帝在掷骰子的时候,到我这,六个六。

《华闻》:所以你觉得你成功的原因是运气?

六六: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说我很努力。当然,我要是不努力的话,肯定连运气也没有了。上帝想掷六个六,但是你只给了他五个骰子,那就没有办法了对吧!所以要保证你手上有六个骰子在。同时,99%的努力加1%的运气,但要是没有那1%的运气,可能99%都白费,所以还是要有运气在。

《华闻》:你是在用一种很圆滑的方式说,“嗯,我有运气,但基础是我的实力”。是这样吗?

六六:倒真不是谦虚。年轻的时候我会很不知天高地厚,会说我很努力我很勤奋。年纪越大越不这样说了。

当然我确实很努力,周围朋友都这样评价我。比如之前被请去看《中国好舞蹈》,一天下来我们都疲惫得不行。我朋友说他回家澡都没洗就睡了,但早上起来打开微博,我的文章都出来了。人有时候是死于拖延症的。包括我旅游的时候,每天老公孩子都睡了,我在处理完所有琐事、洗完衣服了之后,都要坐下来写作。所以我很感谢我做幼教时的经历,整天的工作做完,回到家十一点半了,洗衣服拖地做完之后,再开始写作,这样坚持了七八年,每天写两三个小时。这样的好处是,把写作的速度练上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只有这么长时间写,不完成就变成明天的事儿了。直到今天,这个习惯保持得非常好,每一天,一定要把当天的见闻感想全部记录完了,我觉得今天才叫finish(完成),不结束不叫finish。

《华闻》:这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下一个问题。你说你15天写完《王贵与安娜》、30天写完《双面胶》、40天写完《蜗居》,并透露说,你和一般作家不同,你并没有花大量心思构思过故事情节。

六六:没有,他们就是活在那里的。人家讲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很多作家写书、编剧写剧的时候,一到写生活,他们就觉得没有细节了。因为展示一个人物,人物要在戏之上、情节之上。很多编剧可能只会做情节,今天撞车了、明天下毒了、后天死人了,这种大事件。可是这些事件中,人物在哪里?一个人在事件中独特的感受在哪里?为人处世的方法在哪里?这个东西靠生活积累,如果不靠平时生活积累它,写的时候就没有了。我在写大戏之前,一两年可能什么都没有干,就在积累细节。 对,写得很快,但搜集的过程是很长的。

《华闻》:在这15天、30天、40天里面,你在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六六:其实是在整理归类。

《华闻》:你对一些作者花了毕生心血、或者几十年的时间来构思和完成一部作品怎么看?

六六:他们太幸运了,一部作品就能名垂青史。像我这样的,写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

《华闻》:所以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六六:国外我比较喜欢的一个是西德尼•希尔顿(Sidney Sheldon),一个是阿瑟•黑利(Arthur Hailey);国内我比较喜欢苏童,和写《活着》的余华。

《华闻》:文学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六六:还是生命。我喜欢阅读也喜欢写作,如果给我把这两样权利剥夺了,虽然我还能做别的事,像比如有人说“你是很好的企业管理者,你带的团队很优秀”,但这不是我的兴趣爱好。就像教书、当幼儿教师我也很喜欢,但是幼儿教师是我的一个职业方向。我如果选择职业的话,可能选择幼儿教师这个方向。可是生命是不能选择的啊,它跟空气和水一样,你必须要有这些才能活下来。写作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它和空气、和水一样重要。

《华闻》:你既是一个作家,同时也是一个编剧,你觉得写小说和写剧本的思维方式有什么不一样?两者会相互影响吗?

六六:写小说是“意淫”,因为我很快乐。写剧本是“众淫”,就是聚众淫乱。——就是我自己爽了不行,还得要周围的人都爽,所以这个比有难度。

《华闻》:所以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

六六:完全不一样。

《华闻》:那这两者会互相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像之前严歌苓说的,写剧本写多了就觉得写不了小说了?

六六:这个是真的。写小说写多了,不耽误你写剧本;写剧本写多了,耽误你写小说。 就好像,文言文转白话文容易, 白话文转文言文很难,就是这个区别。

《华闻》:那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倾向于写剧本还是写小说多一点呢?

六六:对我来讲都不影响,基本上现在实现财务自由了,所以都没有什么差别。我写我自己想写的,读者不买我也没有意见。

《华闻》:这是说,在你的写作生涯中,有因为受到财务压力的影响而做出过妥协吗?

六六:其实对我来说还好。我不是那种很固执的人,我最大的特点是我很柔软,很有弹性,无论是肢体上还是思想上。所以这对我来讲不是最大的障碍。

《华闻》:虽然你的作品非常受欢迎,每一次放到荧幕上都会成为热播剧。但你的剧也常常会一出来就引起各种争议。比如很多人说,你的剧太重口味,尺度太大;也有人说,你的剧虽然反应了社会矛盾,但是其实是在以一种麻醉式、快餐式的方法去化解这些社会矛盾,缺乏思想深度和社会思考,你怎么看待这些批评?

六六:我的任务不是化解社会矛盾,我根本不承担这个责任。我只提一个现象,根本不需要提解决方案。解决问题是政府的事、社会的事。我既做不了执法机构,也做不了民事审判,我能做的是把现象抛出来。比方说我写了电视剧,大家自然会明白了,小三是对还是不对,贪官是对还是不对,老百姓自然会评判,我不是干这个事儿的。

《华闻》:说到有人评说你的剧太重口味、尺度太大,我想知道你的作品有曾受到过审查制度的约束吗?你是怎么应对这个制度的?

六六:我没有受到过刁难,我的创作都很自由的。我相信有什么事情,制片方会去解决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负责卖作品,卖完之后谁决定要拍不要拍,和我没有关系。

《华闻》:那你在写作中有为迎合这个而做出过妥协吗?

六六: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没有。很多人说“我写不出来是因为广电审查”,我说大家都写,我怎么就没有说这个理由呢。可能以后我写不出来,我也会这样说。现在还不会。

《华闻》:有人称你为“话题女王”,你也说过“没有争议不是我作品”,你对“争议”的态度好像还挺轻松的,有在作品中刻意地创造过争议吗?

六六:那不会,现在社会本来就是有争议的,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本身就有争议性。对我而言,我是在把这个社会的争议性表现出来,它是本身属性。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是我写作的方向、写作的内容决定的。

《华闻》:所以你是会去尤其关注那些有争议性的社会现象吗?

六六:因为我天生好奇嘛。比如我关注到医患矛盾,我就想把它弄清楚,就想写这方面的作品。我不是要去为争议而写作,但所有能引起我兴趣的,本身就是因为它的争议性。

《华闻》:你认为好奇心对写作而言?

六六:很重要,对所有事情都是。好奇心决定了你的成败与否。如果对你研究的事物没有好奇心,怎么能做好呢?

《华闻》:你对那些因为批判现实而被禁的作品怎么看?

写作的初心很重要。喜剧是带着笑的流泪,悲剧是流着泪的欢笑,这是我认为的两个最高的境界。悲剧的最高境界,《美丽人生(Life is Beautiful)》里面的,你看到整部电影在控诉战争给一个幸福家庭的创伤,一个父亲怎样在与大环境和命运作斗争,虽然他最终失败了,但是他给孩子和妻子最光明的未来,最终结尾是欢笑的,你虽然流泪,但是你在欢笑,这个是悲剧的最高境界。

再说喜剧的最高境界,你再看卓别林的这些故事,他演的是喜剧,你嘲笑这些小人物的时候,你更多的时候是哀叹自己跟他们有一样的命运,所以是“欢笑的流泪”。所以写作的初衷也是这样,我们要有批判的眼光,给读者留下光明的未来。如果你一棍打死,这个国家没有希望了,人民没有希望了,死路一条了,我不认为这样的作品就是深刻的作品。因为这样的作品留下来除了绝望和谩骂以外,不解决任何问题。你一定要相信,通篇骂二战和骂纳粹的影片,一定不如像《Life is Beautiful》这样的影片给你留下的印象深刻,因为人类对美好和希望的憧憬,永远大于对黑暗的憎恶。

所以我认为当你在拍一部电影的时候,你在写一本书的时候,也应该是这样。你看《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的结尾都是“Tommorrow is another day(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所以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所有的故事都脱离不了大背景,这是一定的。但就人物命运的悲惨来说,我相信祥林嫂的悲惨不是因为那个时代。因为那个时代跟祥林嫂一样悲惨的人很多,不是所有人都“捐门槛”的,还是你个人的选择和个人的信仰。有了这样一个信念,在哪个时代都能过得很好。你一定要相信人是有审美的。

虽然广电总局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观点啊,包括现在同居戏都不能拍,男女没有结婚不能住在一起,我一直觉得这很奇怪。但你看韩国戏也很奇怪啊,韩国戏比中国戏还要纯洁啊,你看《来自星星的你》,亲一下就扑街了。这说明一点,每个国家都有奇怪的电视制度,都很奇怪。但是你一定要相信,你的人生观是正确的,你的心是纯洁的,你就不会写出让人看了难受的作品。比如说宁浩的《无人区》,虽然拍得很好,但是看了我很不舒服,因为它把人性最恶的一面都表现出来了。再比如说赵薇拍的《致青春》,票房就很好,赵薇不是一个很有拍摄技巧的导演。这说明人是向往美好和光明的。

《华闻》:所以你是觉得这些批判现实的作品没有价值吗?

六六:我认为所有的现实题材的戏,一定要有批判性,但是你批判的点在哪里,你的着眼点你对社会的认知决定了你写作的方向。

我的制片人跟我讲你的戏写得不好,我问为什么,他说你的剧没有矛盾冲突,我说什么叫矛盾冲突,他说你的剧没有一个坏人,比如《甄嬛传》里面的坏人,老百姓看得咬牙切齿的时候,收视率就高。但是我觉得,人没有绝对的恶,我觉得绝大多数人的恶都是自私的行为造成的恶果,所以如果你看到了这一点,你的故事就不会让人觉得坏人必坏。

比如我来写一个村官贪污的时候,我一定会说他为了当上这个村官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违背自尊的事情,他要通过这个事情来弥补。你要把这个事情展现清楚了,他才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

为什么说宋思明是世界上最受人喜欢的贪官?就像那个小三也是一个坏人的形象,但她不是一个招人讨厌的小三。为什么原因?因为人的很多行为都是有前因后果的。难道法官的儿子就一定法官,杀人犯的儿子就一定是杀人犯吗?

《华闻》:最后一个问题,你对你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六六:我没有什么定位。我只是觉得,无论我生活在哪个时代,我都认为它是最好的时代,它的好与坏,我都能够把它记录下来,让我看得更清楚。对我而言,只要我活着的时代,都是最好的时代,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和哪种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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