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9日，中国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领衔，联合全国抗疫一线37位工作者，共同完成的“中国2019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临床特征”研究成果，预印本发表在医学研究论文网站medRxiv上。

研究发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中，仅在就诊时出现发烧的比例为43.8％，但在住院后的发烧率为87.9％。15.7％的病例中有身患严重肺炎的现象。初次就诊时未见放射性异常的重症和非重症病例分别为23.9％和5.2％，而腹泻很少见。

此外，该论文中还提及，该研究不能排除“超级传播者”的存在，新冠病毒感染的潜伏期（从接触传播源到出现症状的时间）最短0天、最长达24天，中位潜伏期为3天，这大大短于最近关于425例患者的报道的5.2天，同时又比此前普遍认为的最长14天要长很多。

研究论文概要摘编如下：

摘要

2019年12月上旬，在中国湖北省武汉市发现了首例来源不明的肺炎病例。高通量测序揭示了一种新型的β冠状病毒，目前被称为2019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类似于严重的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冠状病毒（SARS-CoV）。2019-nCoV是包膜RNA冠状病毒科中的（sarbecovirus亚属，Orthocoronavirinae亚科）的第七个成员。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新冠病毒”可在医院和家庭环境中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世界卫生组织也于最近宣布2019-nCoV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截至2020年2月5日，全球已记录了24,554例临床确诊病例（即美国，越南，德国）。截至2020年2月6日，中国有28,018例临床确诊病例和563例死亡病例。尽管“新冠病毒”在全球范围内迅速传播，但我们仍不明确2019-nCoV急性呼吸道疾病（ARD）的临床特征。在两项最近的研究中，分别记录了入院武汉的41例和99例实验室确诊的2019-nCoV ARD患者的临床表现，一些2019-nCoV患者的严重程度与“非典”患者的严重程度相似。鉴于2019-nCoV的快速传播，迫切需要通过纳入中国各地的病例来进行更新的分析，以更大的样本量进行分析。这不仅可以更精确地确定流行病学和临床特征，而且可以揭示更多病毒性质与死亡率之间的关系。在这里，通过收集1,099例实验室确认病例的数据，我们试图提供有关中国大陆2019-nCoV ARD患者的流行病学和临床特征的最新描述。（未经过同行评审）

方法

数据源

我们对2019-nCoV ARD的临床确诊病例的临床特征进行了回顾性研究。根据临床表现和排除与社区感染性肺炎相关的常见细菌或病毒后的胸部放射学检查，初步病例被诊断为“病因未知的肺炎”。疑似病例表现症状为发烧或呼吸道感染，并且在武汉海鲜市场有与野生动植物接触史、旅行史或在两周内与武汉人有过接触。根据世界卫生组织临时指南诊断病例，将2019-nCoV ARD确诊病例定义为：对鼻和咽拭子标本进行高通量测序或实时逆转录酶聚合酶链反应（RT-PCR）测定结果呈阳性者，且该分析只包含实验室内确诊病例。同时，还将潜伏期定义为：从传播源接触到症状发作的持续时间。该研究得到了国家卫生委员会和每个参与机构的机构委员会批准。鉴于迫切需要收集临床数据，因此取消了书面审批流程。流行病学特征（包括近期接触史），临床症状和体征以及实验室检查结果均来自电子病历。放射学评估包括了胸部X光和计算机断层扫描。实验室评估包括全血细胞计数、血液化学、凝血测试，肝和肾功能测试、电解质、C反应蛋白、降钙素、乳酸脱氢酶和肌酸激酶。2019-nCoV ARD的严重性是根据社区性肺炎的国际准则定义的。主要复合终点为入住重症监护病房（ICU）、机械通气或死亡。次要复合终点包括死亡率，以及从症状发作到达到主要指标的时间及其每个单元数据。由于临床观察仍在进行中，因此未对这些指标应用固定的时间范围（即28天内）。在国家卫生委员会的协调下，将所有病历复制并发送到广州的数据处理中心。一组经验丰富的呼吸临床医生对数据进行了审查和取样。数据被输入电子化数据库并进行交叉检查。如果缺少核心数据，则复查请求将立即发送给协调员，协调员应即刻联系主治医生。

临床结果

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中国医学科学院、军事医学科学院和武汉病毒研究所的共同努力下，2019-nCoV的临床结果得以确认。RT-PCR分析是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应对机制进行的。 

统计分析

连续变量的统计指标为均值和标准差或中位数和四分位间距（IQR）。分类指标的统计指标为每个类别中的计数和百分比。我们将患者分为严重和非严重的2019-nCoV ARD感染者，将Wilcoxon秩和检验应用于连续变量、卡方检验和Fisher精确检验酌情用于分类变量。同时，我们使用Fine-Gray竞争风险模型，分析了住院病例中主要复合终点的风险和潜在风险因素。在此过程中，痊愈被定义为竞争风险。Cox风险比例回归模型被用于敏感性分析。潜在的危险因素包括:接触史、高龄、影像学和实验室检查结果异常以及并发症的发生。我们采用每次一个的方法将单变量模型与单个候选变量拟合。具有统计学意义的危险因素如性别和吸烟状况，已被纳入最终模型。子分布危害比（SDHR）以及95％的置信区间（95％CI）也被纳入到最终报告中。

结果

人口统计学和临床特征

截至1月29日，在所有1,324名患者中，有222名（16.8％）仅为疑似患者，因此被排除在统计之外。由于原始报告的不完整，缺少了3名患者的核心数据集（包括临床结局和症状），因此本报告描述了31个省/直辖市552家医院的1,099例2019-nCoV ARD患者。其中2.09％为医护人员。有过野生动物接触史、最近到武汉的旅行以及曾与武汉人接触的记录分别占患者的1.18％、31.30％和71.80％。483（43.95％）患者是武汉当地居民，武汉以外地区26.0％的患者最近没有去过武汉或与武汉人接触。中位潜伏期为3.0天（范围为0-24.0天）；中位患者年龄为47.0岁（范围为35.0-58.0岁）；女性患者占总数的41.9％。2019-nCoV ARD在全部年龄段都有确诊，其中0.9％的患者年龄在15岁以下。最常见的症状是发烧（87.9％）和咳嗽（67.7％），而腹泻（3.7％）和呕吐（5.0％）相对较少见。25.2％的患者患有至少一种基础疾病（即高血压，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入院时，分别将926和173位患者分为非重症和重症两个小组，两组之间的年龄差异很大（平均差异为7.0、95％CI，4.4-9.6）。此外，与非重症病例相比，重症病例中任何潜在的疾病明显更为常见（38.2％vs. 22.5％，P <0.001）。然而，两组之间的接触史没有显着差异（均P> 0.05）。入院时接受胸部X线断层扫描的840名患者中，有76.4％患者症状表现为肺炎。胸部计算机断层扫描最常见的模式是毛玻璃样混浊（50.0％）和双侧斑片状阴影（46.0％）。尽管有这些主要表现，但通过症状加RT-PCR阳性结果诊断出没有异常放射学表现的926例重症病例中，有221例（23.87％）确诊，而173例非重症病例中有9例（5.20％）确诊（P <0.001 ）。重症与非重症病例相比，在胸部X光和计算机断层扫描上放射学异常（所有P <0.05）表现更为突出。入院时，分别有82.1％和36.2％的患者患有淋巴细胞减少症和血小板减少症。总体而言，在33.7％的患者中观察到了白细胞减少症。大多数患者表现出C反应蛋白水平升高，但丙氨酸氨基转移酶，天冬氨酸氨基转移酶，肌酸激酶和D-二聚体水平升高的情况较少见。与非重症病例相比，重症病例具有更显着的临床异常（即白细胞减少，淋巴细胞减少，血小板减少，C反应蛋白水平升高）（所有P <0.05）。

治疗和并发症

总体而言，分别在38.0％、6.1％、57.5％和35.8％的患者中开始了氧疗、机械通气、静脉内抗生素和奥司他韦治疗。所有这些疗法均始于高比例的重症患者（所有P <0.05）。与非重症病例相比，更多病情明显严重的重症病例接受了机械通气治疗（无创：32.37％vs. 0％，P <0.001；有创：13.87％vs. 0％，P <0.001）。全身性类固醇激素的使用率为18.6％，重症组的比例高于非重症组（44.5％比13.7％，p <0.001）。此外，有5例重症患者接受了体外膜氧合，而在非重症患者身上则没有采用此方法（P <0.001）。住院期间，最常见的并发症是肺炎（79.1％），其次是ARDS（3.37％）和休克（1.00％）。与非重症病例相比，重症病例的任何并发症发生率均显着更高（94.8％vs. 72.2％，P <0.001）。

临床结果

入住ICU、需要有创通气和死亡的患者比例分别为5.00％、2.18％和1.36％；分别对应于67位（6.10％）达到主要复合终点的患者。严重肺炎病例（SDHR，9.803; 95％CI，4.06-23.67）、白细胞计数大于4,000 / mm3（SDHR，4.01; 95％CI，1.53至10.55）、胸部X线检查间质异常（SDHR，4.31; 95％CI，1.73至10.75）均与复合终点相关。

讨论

本项研究表明，2019-nCoV ARD的患者中，仅在就诊时出现发烧的比例为43.8％，但在住院后的发烧率为87.9％。15.7％的病例中有身患严重肺炎的现象。初次就诊时未见放射性异常的重症和非重症病例分别为23.9％和5.2％，而腹泻很少见。2019-nCoV ARD的中位潜伏期为3.0天，病死率低于“非典”和MERS病毒。疾病严重程度独立预测了复合终点。我们的研究为证明“新冠病毒肺炎”在人与人之间传播提供了进一步的证据。大约只有1％的患者曾与野生动植物有过直接接触，而患者中四分之三以上的人是武汉当地居民，或者与武汉人接触过。大多数病例是在2020年1月1日之后收集的，这些发现与最新报道相呼应，包括家族簇的暴发、无症状个体的传播和三相暴发模式。我们的研究不能排除“超级传播者”的存在，同时我们对425名患者的统计研究显示，“新冠病毒”中位潜伏期相比于最近的报道中所陈述的要更短（3.0天比5.2天）。我们的发现从更大的样本量中提供了证据，可用于更有效地对密切接触者检疫隔离时间进行指导。

重要的是，传播途径可能是导致2019-nCoV如此迅速传播的关键。“非典”和MERS病毒和其它高致病性流感的常规传播途径包括：呼吸道飞沫和直接接触。根据我们最新的先导实验，在62个粪便样本中有4个（6.5％）检测到2019-nCoV呈阳性，另外4个患者的直肠拭子检测呈阳性，在胃肠道、唾液或尿液中检测到了2019-nCoV。在症状发作后出现严重消化性溃疡的病例中，直接在食道糜烂和出血部位检测到2019-nCoV。总体而言，铁蛋白的传播可能在2019-nCoV的快速传播中发挥了作用，因此在个人卫生保护措施中应将通过胃肠道分泌物传播的危险考虑在内。通过整合系统保护措施，这些发现将有效遏制全球范围的迅速蔓延。

我们采用了术语2019-nCoV ARD，该术语纳入了无明显的放射学表现的临床确诊症状病例，肺炎并非必要症状。20.9％的患者在出现病毒性肺炎之前已经感染2019-nCoV。我们的发现主张将重点转移到疾病发展之前的早期识别和管理患者上。发热和咳嗽是2019-nCoV的主要症状，而胃肠道症状则相对少见，这表明与“非典”、MERS病毒和流感相比，“新冠”病毒存在嗜性差异。值得注意的是，2019-nCoV患者初次就诊时发烧仅占43.8％，住院后发烧的占87.9％。与“非典”（1％）和MERS病毒感染（2％）相比，在2019-nCoV ARD中没有发烧的频率更高，如果监视病例的定义主要集中在发烧检测上，则可能会漏诊此类患者。与最近的两项报告一致，淋巴细胞减少症在2019-nCoV患者中很常见，在某些情况下表象极为严重。

基于更大的样本量和在中国各地收集的病例看来，我们发现与最近报道的病死率相比，病死率显着较低（1.4％）。当纳入广东省（N = 603）已采取有效预防措施的其他试点数据时，病死率更低（0.88％）（未公开数据）。我们的发现与国家官方统计一致。截至2020年2月6日，中国28,018例病例中的死亡率为2.01％。早期隔离、早期诊断和早期管理可能都有助于广东省死亡率的显着降低。此外，由于管理问题（如武汉金银潭医院）而导致卫生人力的稀释可能导致死亡率上升。这些发现将帮助公众、临床医生和领导人更好地理解2019-nCoV的真正传播能力，同时避免大规模社会恐慌。我们的研究依据国际规则，根据入院时的严重程度对2019-nCoV ARD患者进行了分组。重症病例达到复合终点的风险明显更高。危险因素表明了在实践中考虑疾病严重程度、临床结果、胸部影像学检查结果的重要性。MuLBSTA评分是一种预测病毒性肺炎死亡率的预警模型，其适用性进一步证明了它的有效性。尽管与“非典”相比，系统发生同质性显着更高，但仍有一些临床特征将2019-nCoV与“非典”，MERS病毒和季节性流感区分开来，这在呼吸科门诊和病房中更为常见。

我们的研究有一些明显的局限性。首先，由于不同参与地点之间电子数据库结构的变化以及数据提取的紧迫时间，某些案例没有完整的病史、症状和临床检测记录。有些病例在门诊就诊，病例仅简要记录了医疗信息，无法用于临床测试。非专科医院缺乏基础设施和对医务人员的培训，由于当地医务人员因案件激增而精疲力尽，这使情况更加恶化。其次，由于仍有许多患者留在医院，因此我们没有比较复合终点的28天率。为了减小误差，我们只将竞争风险模型应用于分析。第三，我们可能流逝了在家处理的无症状或轻度的病例数据，因此我们的研究可能代表了2019-nCoV ARD的更严重时期的情况。但是，少数患者没有明显的放射学表现，这一结果表明我们包括了处于疾病早期的患者。最后，由于其全球认可度，我们参考了现有的国际准则来定义2019-nCoV的严重性。总而言之，2019-nCoV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传播引发了疾病的快速传播，潜伏期中位数为3天，死亡率较低。初次就诊时有相当一部分患者并未有发热症状出现，且腹泻并不常见。疾病严重程度是不良预后的独立预测因子。严格及时的流行病学措施对于遏制迅速蔓延至关重要。我们需要不断的努力，继续探索针对这种新兴的急性呼吸道感染的有效治疗方法（例如，蛋白酶抑制剂，瑞德西韦，β干扰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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