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2016年选出了号称“最不靠谱”的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先生,中国人民亲切称其为“川普”。

事实上,他的竞选对手希拉里女士似乎也不大受欢迎,“歧视”和“谎言”两大关键词贯穿选举过程始终,这场两个“烂苹果”之间的厮杀已然尘埃落定,本就云谲波诡的世界进程却将越发充满变数。

直至特朗普的胜选演讲结束,相当多的人仍然不相信这个结果。到底为什么,很多人就是不相信特朗普可以当总统呢?
特朗普当选就会独裁?
有关特朗普独裁倾向的批判都是基于他所提出的略显阴谋论气息的政策主张,包括反对伊斯兰教的文化渗透、驱逐非法移民、严厉打击犯罪、否定气候变暖论、抹黑希拉里和奥巴马、建议撤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重返金本位、贸易保护主义等等。
虽然国内外主流媒体都纷纷把“独裁”和“妄想”的标签往他身上贴,但仔细斟酌片刻,你会发现,这些都是在“言论自由”框架之下的政策化表达,与独裁专断丝毫无关。

判断一个领袖独裁与否视乎其有没有根本否定民主平等的原则,特朗普能够冲破舆论、媒体、知识界、资本圈的重重围堵脱颖而出(此为后话),并至始至终地参与民主票选,便充分说明:他恪守民主精神。
还有一些论点可能离题较远,譬如他言语粗俗(小学生的词汇量)、作风轻佻(性骚扰疑云)、发动族裔政治仇恨,小编觉得国家领导人的知识水平和其执政能力并非呈正比。

何况奥巴马和希拉里在选战中都以身份族裔认同为最大卖点,至于性骚扰录音带与白宫内的捉奸录像带孰轻孰重?似乎在这场选战里是最不值得商榷的。这也从侧面解释了特朗普在丑闻之后支持率并未大幅下滑的原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选民久经沙场,心里都跟明镜儿一样。
媒体的大众娱乐化趋势也在一定程度上对特朗普脱困大有裨益。虽然希拉里的媒体宣传团队更为庞大,但特朗普团队却是主打“内容为王”、“非主流”风格。当下的行为约束准则与克林顿执政时代大相径庭,主流媒体把特朗普的失态与大言不惭当作新闻不间断播放,反而提供给当下规模庞大的不确定选民以吸引点,这种免费宣传(而非冷处理)本来就显得批判力牵强,它与后工业化社会的“无意义”导向一拍即合,这也是过分严肃的桑德斯关注度不够明显的原因之一。
希拉里就是当总统的料?
诚然,希拉里贵为昔日第一夫人、纽约州参议员、国务卿,政治经验和处事手腕的确远高于对手,但是在大众想当然的预期中沉稳老练的政治家,却犯下了“邮件门”那样的低级且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利用私人服务器收发国家机密邮件高达6万封,在FBI介入调查时只提供了一半的数量。维基解密更爆料称所删除的邮件中暗含惊天阴谋,诸如希拉里与民主党大佬私订协议、倾轧同僚桑德斯、招募水军扰乱总统初选秩序、华尔街金融圈的政治献金、克林顿基金会与沙特王室的非正当资金往来,甚至私生活腐化糜烂等限制级内容。
当FBI第一次宣布不追究希拉里刑事责任时,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因为大众的特点是记忆力瞬时化,一旦有人旧事重提就会造成伤害加倍的恶劣影响——“邮件门”二期虽然再次被压下,但民众的不良记忆再次被唤起。

更根本的原因正如斯洛文尼亚马克思主义哲学家齐泽克大师所言,有关政治如何运作、社会何以凝聚共识,每个社会都有一张心照不宣地用各种规则编制而成的秩序大网。特朗普的出现让人们幡然醒悟这张网原来可以重构,它极大地激起了公众的政治新鲜感。他反而认为特朗普是“绝望中的希望”,而他的对手则拉拢各派建立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江湖结盟,希拉里是真正的顽固分子、冷战分子、真正的危险所在。

此外,从特朗普胜选演说中所阐释规划的“百日新政”来看,面面俱到、鞭辟入里,而且暗合剧烈变迁社会中对于“政府腐败与既得利益勾结”的痛点,美国的民主制度呈现高度系统化、官僚分工明细、监督严格,民众自然不会真的认为是由总统一个人在治理这个国家。
我们为什么又被民调带偏?
小编曾在在去年的英国大选和今年的脱欧公投等相关文章中多次强调民调统计行业的致命弊端。

民调行业从2014年开始便逐渐收敛了曾经的自负情绪。以国际权威媒体《经济学人》杂志为例,它坐拥各路机构的数据整合之利,却在巴西、罗马尼亚、瑞典、台湾地区、希腊、爱沙尼亚、以色列、芬兰等选举结果上判断失误。
此次美国大选更是将之体现得淋漓尽致,“数据为王”的狂热潮流堪称罪魁祸首。2016年的美国选举选前民调即显示:特朗普跟希拉里的差距持续拉近,所以是不是最后时刻出现选民态度的转变或是双方阵营选举动员的力道不同所致,有待复盘分析结果告诉我们。
统计学大师Asher认为,预测的准确性有赖于诸多因素,包括:选前调查的时间点、对于未决定选民的处理方式、选民投票率的估计、选民回答的真实性、以及改变中的政治与经济气候。除了抽样误差、选民投票率预估之外。也许今日美国,选民踌躇于一位女性总统候选人以及一位对女性轻蔑的男性候选人之间,选民在回答民调问题时对“政治正确”的瞻前顾后,基于对现状失望而做出的抗议性举动,以及进入投票站态度和行为之间的差距,都很难通过传统民调手段来跟踪。

我们对于民调机构的专业精神和技术水平致以由衷敬意,但同时也不应忽视社会结构性因素的今非昔比,比如阶层的分化与融合并行,社交网络让大众选择不再坚定,年轻人忽略家族的传统而逐渐模糊左和右的认知,传统政党的精英主义和固步自封。更重要的,对于“数据为王”思潮的祛魅,也宣告了“政治正确性”选举时代的自我修复,其中以主流媒体筛选民调数据以企图引导公众判断、身份认同主导政党偏好为两大基本特征,这种修复无疑有益于政治选举回归民主表达、言论自由的理想化状态。
特朗普胜选是“脱欧”2.0?
英国大选中,工党的溃败以及独立党的成功似乎是美国大选在大西洋彼岸的预演。民主党作为左翼政党,工人阶层却是正在逐渐冷落,正因为它如今已经走得过头,俨然成为激进环保主义、平权主义、非常规女权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最理想传声筒。

当下的逆全球化与以往不同,昔日反全球化主力拉丁美洲,在去年以来左翼力量式微,反倒是右翼政权纷纷上台,对全球化的态度明显更加积极;而原本的全球化的主力推动者发达国家,反倒在最近这几年陆续开始呈现出反全球化的态势。
这样一个态势,正说明了全球化当中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要素,分配问题对于政治的影响。如今,新左思潮仍然只擅长学理层面,在政制改革与公共治理层面建树不多,普通大众只好去投奔现阶段最为亲民的激进右翼势力,这或许是所谓的心理寄托。世界范围内的激进右翼势力接过了传统左翼中途撒手的未竟事业,他们对于政党成长、社会变迁和民意认可度之间的互动机制有着深刻且独特的理解,并巧妙整合地缘政治上的保守主义、社会经济上的反多元主义思潮和阶层变迁上的抵触精英情绪,从而写就了一部草根政客逆袭崛起的教科书。
脱欧公投时,法拉奇所带领的独立党口号是“把英国还给我们”,特朗普的口号是“重整美国雄风”,二者实为异曲同工之妙。有趣的是,法拉奇又担当了川普团队首席策略师的角色,而法国的勒庞、荷兰的怀尔德斯也和他们一样都是极为接地气的政客,敏锐地感知到西方社会结构性因素的剧变。这场选举透视出了美国社会和阶层的撕裂状态,当然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资本跨国流动更为便利,但也加剧了美国产业空心化,就业岗位大量外包和缩减,工薪阶层利益受损。寡头们疯狂攫取利润并节省成本,他们现在还要控制文化产业和舆论导向,大学曾经作为社会精英循环机制的最重要保障,但教育产业化以后它更容易为资本所左右,这就使得社会阶层越发固化,寒门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传统模式逐渐变得不现实。
在密西西比的杰克逊市,帮特朗普站台的法拉奇似乎更受追捧,他豪言“给多少钱我都不会投希拉里”。

学术界的知识更新使得政策规划者不再坚持帕森斯的“社会整合”理念来努力使边缘群体融入主流社会,如今只是一味地谈论尊重和平权,但静态的平等从不存在,主流大众的利益必然会被削减以换取这种短视的政治机会。
白人中下层群体作为川普的核心选民群体是代表“美国梦”的原始模板,上个世纪的左翼理论无不强调保护劳工、限制资本扩张、鼓励核心家庭模式。如今马克思的教诲被抛诸脑后,迷恋于环境抗争、地下文化正名、大麻合法化、无底线的平权妥协,白人群体反而逐渐存在被边缘化的倾向。
欧洲难民危机的道理亦是如此,德国总理默克尔也从天上跌落凡间,明年的国内大选情势同样面临激进右翼势力——德国选择党的挑战,这些现象都不是借用简单的“民粹”名词就可以一劳永逸解释的,何况当下已经出现了资本寡头团队对于大众合理诉求“污名化”的苗头,归根结底仍是话语权为王,草根阶层与精英主义的对峙是社会发展的永恒主题。

通过特朗普这个政治试金石,我们或许会得到某些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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