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卷语:如临深渊
傍晚经过伦敦市中心的国会广场,游人未散,车马喧嚣,唯有一尊青铜的雕塑在暮色晚钟之中静默,跨越时空。这尊雕塑的原型是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世人铭记丘吉尔,大多是因为他作为政治领袖带领英国所打赢的那些战争。但在他的一生中,除了这些波澜壮阔的外部战争,还有一场属于他自己的内部战争,那就是他与“抑郁症”之战。
在做本期专题之时,我渐渐意识到,与那些艰苦卓绝的外部战争相比,一个人与抑郁症之间的内部战争并不会显得更加容易。如果说前者是你与一个真实存在的敌人之间进行的战争,你的攻守进退自有规则,那么后者就更像是你与“空无”之间展开的战争,在这个无物之阵之中,对手无处不在,却又飘忽无形,只有永恒的无力、无趣与无望包裹着你。
在采访中,我们听到了不少抑郁症患者的故事,他们的描述各不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指向一种无边无尽的“虚空感”,让人如临深邃的渊谷。资深媒体人张进在为《华闻周刊》本期专题撰稿时,也描述了自己亲历抑郁症的感觉:“世界上的一切——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与他无关。亲人朋友近在咫尺,他却远在天涯。病人不但丧失了快乐、希望,最后还丧失了爱的能力、审美的能力。这个时候,人就成了一具躯壳,成了行尸走肉。”
这样的感觉,伊丽莎白·斯瓦多在其所著的《我的抑郁症》一书中也有生动的描绘:“抑郁症犹如黑洞,我并非安慰自己,但我知道,远不止我一个,很多人都在洞底呼救……每一刻都像永恒那么漫长。”
丘吉尔曾说:“心中的抑郁就像只黑狗(Black Dog),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此言让“黑狗”一词从此成为了抑郁症的代称。而在“黑狗”成为抑郁症的代称之前,人类与“抑郁症”的纠葛早已绵延数千年,但至今为止,抑郁症的发病原因却并不完全清晰。
“任何人都可能患抑郁症。”英国精神健康基金会的高级研究员劳伦·恰克拉可对我们说。英国最大的精神健康组织Mind的信息部负责人史蒂芬·巴克利则表示:“有时候甚至没有明显的原因,只是有一些特定的情况会让人格外容易患上抑郁症,比如丧失亲人、遭人欺辱、与爱人关系破裂、失业、生理疾病或者药物的副作用等。”除此之外,抑郁症还与家族遗传以及基因易损性(Genetic Vulnerability)有关。
在数千年的茫茫岁月之中,当然也有人从另外的角度来审视“抑郁症”,解读出了“抑郁症”的审美意义,甚至积极面,这方面的代表是英国心理治疗师安东尼·斯托尔。在其所写的《丘吉尔的黑狗》一书中,斯托尔宣称天才与抑郁症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他认为正是患抑郁症的经历,让丘吉尔、卡夫卡和牛顿等人取得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因为抑郁是他们“向内思考、回归内心的最有效形式”,而“内心的鏖战缠斗”往往可以激发出人的无限潜能。
关于这类观点,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说法,那就是精神病学教授加米博士的那句“他们的脆弱是他们神秘力量的源泉”。能与之相媲美的,大概只有法国作家巴尔扎克所说的那句“天才就是人类的病态,它就如同珍珠是贝的病态一样”。不过,尽管“他们的脆弱”成就了他们的天才与成就,当事人在其中的苦痛煎熬却是难以为外人知晓与分担的。
近年来,中国社会精英、名人及官员因抑郁而自杀的新闻频频见诸报端,这让我们渐渐对抑郁症形成了某种误解。我们一度以为它是名流政要和社会精英才会得的“富贵病”,但大量的数据却表明,贫困阶层和弱势群体才是“抑郁症”最大的发病群体;我们一度以为抑郁症一定会通往“自杀”,但事实上,在抑郁症患者中,最终做出自杀选择的仅占少数。
关于“抑郁症”的故事,我们听说得太多,却了解得太少。它不断被提及,却极少被懂得。在这个未被充分认知的领域之前,我们同样也如临深渊,探索与追寻才刚刚开始。
(文 / 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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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期《华闻周刊》杂志(2015年5月出版)
封面专题:抑郁的世界——全球华人精神健康状况调查
身处异文化环境中的海外华人群体,承受着生活、工作、文化以及身份认同等多个方面的压力,成为了抑郁症等精神健康疾病高发的群体。《华闻周刊》本期封面专题对现代社会中影响人们精神健康的因素进行了探讨,并针对抑郁症和海外华人群体进行了采访调查。
封面专题部分精彩内容概要:
内心的黑狗:不断被提及 极少被懂得···················································································(文 薛章)
关于抑郁症的那些事······························································································(编辑整理 李晓枫)
一个媒体人亲历的抑郁症············································································(特约撰稿 张进 发自北京)
中国“特色压力”下的生存····························································································(通讯记者 苌清)
英国华人抑郁症案例访谈························································································(本刊记者 陈甲妮)
英国精神健康专业机构及组织访谈 ··········································································· (本刊记者 薛章)
抑郁症被“过度诊断” 华人社区除外 ············································································ (本刊记者 薛章)
在美华人精神健康实录 ············································································(通讯记者 荣筱箐 发自纽约)
失落的心理,失衡的天平········································································ (通讯记者 荣筱箐 发自纽约)
台湾抑郁症患者故事:与抑郁症和平共处·································································(本刊记者 林乃绢)
抑郁,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台湾抑郁症现状调查·················································(本刊记者 林乃绢)
名人身后的“黑狗”··································································································(编辑整理 李晓枫)
自测:你有抑郁症吗?···························································································(编辑整理 陈甲妮)
实用指南:抑郁症预防及治疗方法···········································································(编辑整理 陈甲妮)
关于精神健康的九本书···························································································(编辑整理 徐璐漪)
银幕中的抑郁症·····································································································(编辑整理 徐璐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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