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这句“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曾被我奉于座右,而与吴世泉和韦竞交谈的每一分钟里,他们无疑都在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不断地加深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套用他们自己的描述——“折腾”,我更愿意称他们这样风发的意气为“不折腾不成活”。
韦竞和吴世泉都已来英国十余年了。原本可以坐拥父辈产业的他们,在毕业时都选择了留下。在这十余年间,韦竞先后拿到了布里斯托大学、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和牛津大学等三所学校的硕士学位,而吴世泉则先后被四家顶级建筑集团以高薪挖走。现在功成名就的他们,似乎可以小小地喘息一下。可韦竞和吴世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依旧有着火一样的激情和不服输的斗志。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这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人生体验。人生路上,他们从未停下脚步。
韦竞的父亲在集体企业的股份制改造浪潮中获得了他的第一家企业,专营农业。后来因为经营得当,被全球最大农业公司之一的嘉吉(Cargill)公司收购了。此后父亲又另立门户,做起了化工和大农业。有着较为先进管理思维的韦竞父亲,聘请了职业经理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韦竞的记忆里,打从他开始记事起,父亲几乎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言传身教,韦竞在大学时就已经相当独立。他大学学的是机械工程专业,后来因为兴趣使然而转学了计算机。大学时期,他已经开始在校外打工兼职,1999年,他已经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一年赚到十几万人民币的外快了。
而本科毕业之后,不想什么都靠家里安排的他,选择了远赴海外继续深造。计算机科学专业学成毕业后,他在当时英国很难找到工作的大环境下,凭借自己过人的简历顺利找到了工作,进了一家咨询公司,成为这家公司第一个非本国人,也是第一个得到公司工签的员工。积累了一些经验之后,韦竞开始了自己的创业路程,成立了自己的IT公司。
(韦竞:欧洲最大的数字货币矿机商(Miner EU)创始人)
他的朋友吴世泉也是一位自力更生的 “继承者”,他是马来西亚华人,来自一个庞大的家族,朋友们都叫他Edison。“家族里的成员都在从事建筑行业,开了很多家建筑公司,在接到一个工程项目之后,他们会分配给家族里的不同公司来操作执行,经营模式是比较传统的家族企业模式。”吴世泉透露,当初选择这个行业,一是因为自己打小喜欢画画,热爱有创意的东西,二是从小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和建筑专业相关的东西,去得最多的就是工地。所以虽然家里没有任何人要求他怎么选,他还是选择了学建筑,“因为学建筑可以让我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和擅长的东西很好地结合起来。”
吴世泉的父亲对他非常宽松,人生道路的选择都任由他自己决定,父亲并不多说什么,也甚少给意见。这也使他养成了凡事自己解决的独立性格。他从利物浦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后,就在一家建筑公司找到了工作。和韦竞遇到的问题一样,由于当时英国企业还没有树立起聘用非本地人的开放心态,起步时一切都很难,但他从没有放弃。遇到任何棘手的事情,他都从不曾对家人言说。“报喜不报忧吧”,这是他给我的解释。困难的事都留给自己来做,即使他和父亲身处同一行业,他遇到难事时父亲很有可能帮得上忙,他也从不开口。
吴世泉现在已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坚持不懈,跻身公司的高级管理层。他目前的工作是对建筑项目从设计到任务分配再到操作施行,直至竣工完成的一整个完整流程进行统筹和监理。“职位的名称叫做‘Project Manager(项目经理)’,所有关于项目统筹和推进的事务我都需要管理”,他这样解释着。一旁的韦竞笑着接过话茬,“就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包工头’”。“对对,跟‘包工头’比较相似。”吴世泉点头肯定道。采访棚满溢着此起彼伏的笑声。
谈起当初刚刚毕业开始工作时的情况,韦竞和吴世泉的口吻相当一致,他们告诉我,那时候不仅工资极低,还相当辛苦。我问:“这么辛苦,为什么没想过回去?”他俩都笑了。我得到的依旧是相同的答案——“刚开始工作哪有不辛苦的?”他们告诉我,其实当初是打算先在英国工作几年积累一下经验,后来习惯了在英国的生活,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朋友圈,也就不想回去了。吴世泉还补充道,当初他留下,其实也部分因为母亲的“激将”:
“我妈说我肯定找不到工作”。
(吴世泉:欧洲最大的华人超跑俱乐Sports Car Club UK 创始人/会长,欧洲著名建筑集团Volker Wessels 项目经理)
吴世泉也透露,其实刚毕业的时候回去过,在新加坡生活了一年,“然后就受不了了”,他说。“我不喜欢那边的生活,觉得生活水平比较低”,他顿了顿,“马来西亚和新加坡那边基本上是十年如一日,每一次回去,会发现家乡发生的改变只是多盖了几栋楼而已,人们的生活方式没有变化。我说的‘生活水平低’是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不够多。英国则不同,生活方式比较轻松,接触面会广得多。”我知道他是在说,在英国,你能看到足够多的人和足够多样的人生。而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致命吸引。
我又将同样的问题抛给韦竞,他转过头笑着对我说,“就是想自己折腾折腾”。此时的他,在采访棚柔和的灯光下,眼神坚定。同时他也告诉我,回国时和一些老朋友交谈,他发现大家的思维模式已然不太契合。一直在不停地追求新知、思维非常活跃的他,不是很习惯老朋友们一成不变的思考方式,这也使得他对英国这个聚集了许多优秀大脑的地方多了许多留恋。
在天马行空的闲聊过程中,我发现了他们俩的一些共同点——他俩都特别聪明,都有一股子不服输且坚忍不拔的韧劲儿。在和父母的相处中,他俩的父亲对他们都管得甚少,而母亲都非常希望他们回国,且一直对儿子有所期待。比如吴世泉小时候常考第一,如果考试成绩跌出前几名以外,必定会挨妈妈的打。韦竞在一旁乐呵地补刀道,“这就是爸妈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被问到接下来对继承家业的打算时,韦竞告诉我,他和父亲聊过,父亲已经快退休了,而他们家只有他一个独子。但他的兴趣不在农业和化工,志不在此,要他继承也强求不来。所以父亲已经打算逐步将现在的生意摊子收起来,等到退休时将公司出手,留给韦竞一笔资金,以支持他正在发展的IT事业。而吴世泉则透露,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吴世泉的妹妹现在在家里的企业中工作,吴世泉坦言还没有考虑过继承财产的问题,无论是妹妹继承了家里的企业,或是最终将公司出手后分给他和弟弟妹妹一些财产,他直言他对此都不甚在意。但他同时也表示,如果将来他选择回去,他希望将家族所有的公司都联合起来,充分利用起现在的资源,创立一个新的品牌,做得更大更强。
相较于财产、股权和管理权,吴世泉和韦竞“继承”到更多的其实是父辈的独立品格。父辈敢为人先的独创精神和冒险精神,在他们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延续。韦竞透露,父亲会跟他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自己曾吃过的亏,也会和他分享管理企业的经验和开拓进取时的风险管理经验。父亲在遇事时也会来问韦竞的意见,很显然,父子俩都很注重不间断的学习,“学无止境”是他们一直在遵行的格言。而吴世泉勇往直前的开拓性格,无疑也是对父亲白手起家、敢于冒险品格最好的继承。
当然,这两位继承者绝不仅仅只是继承了父辈的优秀品质,他们对父辈管理公司的模式也有自己独特而清晰的思考。韦竞认为,父亲的管理模式已经算比较先进了,他聘用了职业经理人协助打理公司,同时既不倾向也不排斥用自己家族里的人。不过他也表示,父辈们会把“打通关系”当作办企业最重要的一环,而他由于深受西方企业文化影响,会认为企业实力是核心竞争力,其次才是人脉关系。
而作为家族企业长子的吴世泉则认为,聘用外人只需要顾及法律规章,但聘用亲戚还需要考虑亲情因素,而家里的企业正是大都用的自家亲戚,这就直接导致了其陷入难以管理的尴尬局面。另外,他也指出,家族人做企业相对保守和传统,完全没有宣传推广的概念,这导致企业发展没有后劲,发展不持续。如果将来他能联合一整个家族,由他来打理,他会着力解决家族企业的用人问题和品牌推广问题。
现在,在先后拿到了高级计算机专业硕士、金融专业硕士以及工商管理硕士三个学位之后,韦竞创立的公司也发展迅猛,成为了欧洲最大的数字货币矿机商。而吴世泉则在忙于统筹建筑项目之余创办了自己的跑车俱乐部,拉了一帮子热爱赛车的年轻人在闲时驰骋赛场。
他们在人生奋斗的道路上,坚持不懈地尝试,从未停步。“继承者”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又岂能道出他们奋斗路上所耗心血之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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