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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多国媒体在描述位于苏格兰北部的城市格拉斯哥时，几乎都会和谋杀扯上关系。比如：

《格拉斯哥：欧洲谋杀之都》

《格拉斯哥：因持刀犯罪率上升成为英国谋杀之都》

《苏格兰成为欧洲谋杀率第二高的城市》

这并不是媒体危言耸听。

在2004-05年度，苏格兰共发生了137起凶杀案。仅仅在格拉斯哥一座城市就有40起谋杀案，是英国全国谋杀率的两倍。

然而，12年之后，苏格兰的凶杀案减少了一半以上，仅有62件。去年，这个数字又减少到了59件。这是自1976年以来，英国年凶杀案数量的最低值。

BBC甚至专门刊文分析，苏格兰是如何创造治安奇迹的。

苏格兰的治安状况稳步提升，然而，英格兰的刺杀案却几乎每日都能见诸报端，而伦敦的持刀犯罪案件数量更是“独占鳌头”。

英国内政大臣萨吉德·贾维德（Sajid Javid）将英国年轻人被刺死的案件称为“无意义的暴力事件”，并称该类事件必须停止。

伦敦大都会警察局局长和伦敦市长给首相特雷莎·梅写信，重点提及了英国居高不下的刺杀率问题，并直接点明此类犯罪的关键原因：“被学校开除的孩子成为持刀犯罪的肇事者或青少年暴力犯罪受害者的风险，要比普通在读学生大得多。”

BBC直播频道的推特称，英国首相特雷莎·梅甚至受到了警告，因为在持刀犯罪率急剧上升的众多原因中，负责为被困扰或被开除的学生提供支持的政府系统效用极其有限。

那么，“持刀犯罪”和“学生被开除”二者之间到底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呢？我们不妨来看一组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对照数据。

先来看苏格兰。下图是从2002-03年到2014-15年的苏格兰学生开除率示意图：在苏格兰，学生的“暂时开除率”在2006-07年达到峰值后极速下降，且“永久开除率”始终保持在极低水准。

反观英格兰，下图是从2010年到2018年的英格兰学生开除率与英格兰持刀犯罪率示意图：被开除的英格兰学生绝对数量虽然不如苏格兰多，但英格兰的学生开除率一直在上升。值得注意的是，英格兰的持刀犯罪率也在同步上升。

但是，仅仅因为学生开除率和持刀犯罪率在数据变化上有相关性，就下定论认为二者有因果联系，未免太过牵强。

爱丁堡青年过渡与犯罪研究的研究者之一Susan McVie教授↓↓↓认为，被学校开除的学生之后进入刑事司法系统和监狱的概率更大，被学校开除的学生也更有可能携带武器，但是，学生开除率与持刀犯罪这一特定犯罪类型的关系并不明晰。

比起令人惊愕的持刀犯罪率等数字，更应关注到的是，犯罪只是结果，并不是原因。而且，学生持刀犯罪，往往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贫困，往往是让学生走向犯罪的幕后推手。持刀犯罪的学生中，同时可能在申请学校免费餐的概率是其他学生的4倍；在一所学校中，前10%的贫困学生被开除的概率，是前10%富有学生的两倍。

一个“问题学生”背后的原生家庭，其问题也往往不仅是贫困而已。

考文垂大学法学院的研究员罗纳·爱泼斯坦在最近的一项研究中表示，“问题学生”的父母对孩子的支持很少，或根本没有。不幸的是，学校也没有专门给予这些学生更多的支持，有些家长甚至被学校要求把孩子留在家中，因为学校说他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治安出现大问题，警察也无法逃脱干系。

大都会警察局局长Cressida Dick在上周二表示，“暴力犯罪率多，一定和警察数量不够有关系”。国家警察局长委员会主席Sara Thornton说，英国政府也需要增加紧急资金，来增加警察的工作时间，由此解决刀具犯罪率飙升的问题。

就连英国政府能够提供给青少年的有效资源，也越来越少。

伦敦市长称，“我们现在的官员人数比2003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少。社区支持人员减少，青年中心也已关闭。政府似乎没有意识到官员数量减少将会对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Unison披露的数据显示，自2012年以来，至少有760个青年中心在英格兰关闭，导致4500个青年工作岗位流失。而每一个就业岗位，很可能就是扭转一个年轻人人生的机会。

家庭、学校、警方和政府四方面缺席，让英格兰的治安问题和教育问题迟迟无法改善。但是，这些问题近期终于迎来了被解决的曙光。

今年3月7日，英国政府就青少年持刀犯罪事件召开了专门的会议。

政府发言人表示：“永久开除应该是最后的手段。被主流学校开除的学生在被送往学生转介机构后，转介机构有法律义务保护学生免于剥削、虐待和帮派活动的危险。”

“重要的是，被开除的学生应该仍然可以接受到高质量的教育。”

英国校长协会的负责人保罗怀特曼说，虽然他认为考虑到保护其他人的安全，开除有暴力倾向的学生有一定的必要性，但他同时承认：“学校必须有必要的资源来支持那些有可能被学校开除的年轻人。”

对于屡遭诟病的学校资金不足的问题，英国政府也已专门拨出400万英镑，致力于服务主流教育机构之外的、特别是学生转介机构的学生。

除教育部门和机构外，在伦敦，一个专门致力于减少暴力的部门Violence Reduction Unit （VRU）现在已经开始运作。与早年成立的Scotland's Violence Reduction Unit一样，它的目的不仅围绕被开除的学生和持刀犯罪，更旨在解决青少年的犯罪与被伤害问题。

例如，VRU在英国校园启动了一个指导项目，目的在于对抗新出现的网络欺凌威胁，并保障孩子们的线上安全。在性教育课程中，学生们会被问到如下问题：“你认为把性暴露的照片发送给其他人是可以吗？”

而最重要的是，VRU副主任威尔·林登（Will Linden）认为，过去十年来苏格兰的学校开除率急剧下降，教育质量上升，这保证了学生教育是连续而优质的，有效帮助学生避免或摆脱困境。

VRU将苏格兰已经使用的突破性方法总结为一句座右铭：“暴力是可以预防的，而不是不可避免的。”

苏格兰和英格兰的青少年持刀犯罪，不仅是一个治安问题，更是一个教育问题。

降低学生的开除率，学校动了“恻隐之心“，或许更是“风物长宜放眼量”的明智之举。

而且此举所保护的，绝不仅仅是学生自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