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伦敦科技城成为很多初创企业的第一个“家”

编者按：伦敦是欧洲首屈一指的适合科技公司创业的城市。其国际化的人才、活跃的创业圈子及政府的政策支持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创业生态环境。英国脱欧之后，会对科技创业圈造成怎样的冲击？又分别会对政策、市场、人才、资金造成什么影响？伦敦还能保住欧洲第一的科技创业圈的地位吗？请看这位了解伦敦科创行业人士的分析。

几个月前，英国脱欧公投还像是远在天边的事，可如今，这个曾一度被整个欧洲定义为“极小概率事件”的公投已然用结果换来了全世界的哗然。

科技创业圈内，公投前，包括Deliveroo、Zoopla、King.com在内的200多个创业企业就联名给《金融时报》递上了一封公开信，表示支持英国留在欧盟。在60位投资人给英国《旗舰晚报》的公开信中，这些给英国科创企业注入了140亿英镑资金的投资者们也写道：“我们需要待在欧盟。”同时，根据先前一项针对Tech London Advocates成员进行的调查结果显示，伦敦科技行业中的受访者以87%的比例站在了反对脱欧的最前沿。如今，脱欧虽然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几乎已成定局，我们来看看脱欧对英国科创行业到底意味着什么。 

公投决定离开欧盟，直接影响到的，即是欧盟境内一些统一的法规和制度将不再适用于英国，如对科技行业至关重要的专利申报和知识产权保护。已获得通过的欧洲单一专利（European Unitary Patent）制度，支持企业和个人提交一份单一专利申请，即可在选择的欧盟境内多个国家范围内获得专利的保护。但这项立法目前只面向欧盟成员国开放，离开了欧盟的英国想要加入其中，就免不了一番周章去游说立法部门将权限扩大到欧盟以外的国家。

细分到行业，受到制度更改波及的还有如受单一欧元支付区（SEPA）影响的金融科技、直接与国际贸易条例挂钩的电子商务以及与欧盟数据保护条例（GDPR）都密切相关的大数据行业，或者说必须用到数据的几乎所有科创企业。且不说这些问题是否能依靠英国在欧洲强势的话语权，通过新的立法或缔结新的制度条例来解决，但都无疑会给正常的商业运作带来长久的谈判迂回或是最后更多的繁文缛节。

再看市场环境，英国创业有一个缺点，就是国内市场狭小（消费者市场规模6000万）。可它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它身在欧洲单一市场之中，因而等于直接辐射了整个欧盟境内的其他27个国家（整体市场规模5亿）。全球化部署是科创企业的整体特征，因而很多人认为，英国给初创企业提供的进入其他欧洲市场的便利，是其能紧追美国科创的重要条件。 英国独角兽公司TransferWise创始人Taavet Hinrikus就很明确地表示：“跟很多在伦敦设立总部的公司一样，我们看中的是它能够让我们接触到全球市场，如果英国脱欧，我们也需要重新考虑留在伦敦是否还存在商业意义。”

业务国际化、市场国际化说到底都要以人才国际化为起点

这一市场格局的改变也许还需要我们将整个行业分开来看，英国适宜科创企业的市场条件，其实还包括了语言、时差和位置上方便连接美洲和亚洲的地缘优势，这也是目前有近50%的非欧盟跨国公司将欧洲总部设在英国的原因。所以对于业务已经完全国际化的科创企业，欧洲市场的影响还相对较小，但对于还处于初始阶段，且将目光锁定欧洲大陆的初创企业来说，不仅短期内业务发展会受到阻碍，这一格局的改变可能还会产生更多进入欧洲市场的成本。

业务国际化、市场国际化说到底都要以人才国际化为起点，这也是受访者此前提及脱欧时最大的忧虑。极大程度上得益于欧盟内部人才自由流动机制的英国创业生态，因此吸纳了不少欧洲优秀人才，伦敦科创行业的外籍从业人员比例甚至高达53%，且不难发现欧洲科创生态发展最为迅速的伦敦和柏林都在这方面拥有突出的优势。

英国Future Fifty成员公司Busuu的创始人Bernhard Niesner在谈及脱欧时说：“目前Busuu的50多名员工中，有40多名是外籍员工，他们对公司来说价值非凡。”TransferWise在给英国《每日电讯报》的公开信中也指出：“公司想要实现国际化发展首先需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国际化团队，这就意味着要能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最优秀的人才”。而没有了欧盟内部人才自由流动的条件，光靠英国本地的人才市场，无疑将给企业招聘最合适的人才增加难度。

然而，支持脱欧的阵营也指出，英国可以颁布更加有效的签证制度，吸引甚至筛选到更优质的人才，一旦这样的签证政策得以实施，那么等于同时给予了欧盟及欧盟外人才同样的机会，因为英国的人才环境不单单是欧洲化而是真正的国际化。但回观脱欧限制移民的初衷，这个签证制度最终是限制还是吸引都还是个未知数。此外，签证制度中严格把关的部分即是对申请者薪资的要求，那么对企业雇主来说，要想留住部分岗位上的优秀员工，薪资水平也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提升，人力成本会相应增加，这对资金有限的初创企业更是一种压力。而对于人才本身来说，一面是限制重重的英国，一面是欧洲范围内创业环境不断升温、敞开大门的其他国家，如德国、法国、瑞典、西班牙等，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写到这里，似乎留欧的呼声更加强硬有理，那么一直在强调建设Tech City UK概念的英国难道完全无视了这些影响吗？当然不是！如之前制度方面所提到的一样，其实无论是市场、人才，还是资金，对英国来说都并不是没有备选的解决方案，比如和挪威一样加入欧洲经济区（EEA），同样享受贸易零关税和人力、资金的自由流动，只是程度上无法与欧盟成员国一视同仁。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建立一个囊括欧盟成员国以外国家的“单一创业市场”，赋予创业企业贸易、人才、资金等各方面的特殊权利，概念类似于欧盟委员会正在致力于建立的“单一数字市场（Digital Single Market）”。

脱欧之后，英国可以通过众多的谈判和协议，最终也能维持其与欧洲大陆现有的大部分关系。但问题是，这一过程可能艰辛而漫长。

英国脱离欧盟，会限制欧盟人才的自由流动

对于科创企业，特别是初创企业来说，脱欧最大的隐患是其各种不确定性带来的连带后果。大家不确定脱欧是否会对某些行业产生影响和影响的程度，不确定一些可行的解决方案是否会得到执行，也不确定这一过程最终会持续多长时间，所以各种决策都变得保守。例如考虑到脱欧对传统金融业可能造成的影响，伦敦有些依靠传统金融业为市场或直接提供相关服务的金融科技企业，也表示已经开始考虑搬移到法兰克福、苏黎世等其他金融业发展稳定的城市。投资方面，伦敦一家手机应用Sup，其来自德国的意向投资方甚至在看到公投民调不相上下的比例后，就犹豫地撤回了对其10万英镑的投资。

伦敦Dreamstake的CEO保罗·道林（Paul Dowling）也在提及脱欧时告诉笔者：“伦敦现在还在吸引很多欧洲其他国家优秀的企业家来这里创业，而脱欧则会直接给这种趋势画上句点。脱欧可能造成的经济上的消极影响，也会让这个城市整体上不再那么具有吸引力。”伦敦目前科创企业中，40%以上的创始人都不是本地英国人。假设大批创业企业迁出或者不再选择伦敦，那么以科创企业为客户提供营销、咨询、科技服务的初创企业将何去何从，大量的企业加速器和孵化器又有多少存在的必要，最后它能吸引到的投资会不会继续规模效应等问题又会制造另一层生态系统内的不确定。整个创业生态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系统，这些不确定性最终生发的可能是一个相互牵引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而比起政策、市场、人才、资金等方面环环相扣的重重疑虑，更令人担心的是隐藏在其后固步自封的逻辑与科创行业内不可或缺的创新精神本质上的背道而驰。因为创新需要的首先是一个交流通畅、思维多元和往来自由的大环境，而不是竖起城墙，建立关卡，设置更多的监管和规定。欧洲近五年科创行业的规模化发展，已紧随高度成熟的美国各大创业生态系统，这种发展无不受惠于整个欧洲开放和自由的发展环境，也是正因为此，各地创业文化才逐渐培育起来，创业企业也开始越来越有具有更开阔的发展视野和奋斗野心。而此时，英国离开欧盟所影响到的将不仅是英国境内的科创企业，而是与之联系密切的整个欧洲科创氛围。

也许对于科创行业来说，与其说脱欧是一个政治命题，倒不如说它更多地意味着一种商业格局的改变和文化氛围的重塑。

（文中所述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